剑尖刺入皮肤的阻力,鲜血顺着剑槽流淌的黏腻触感,石二颈间那道刺目的红痕。
希司离猛地推开她的手,转身干呕起来。
胃部痉挛着,却只能吐出几口酸水,喉管火辣辣地疼。
帐内弥漫着血腥味与药香的诡异混合。
铜镜里那双猩红的眼睛仿佛在灼烧他的灵魂,希司离蜷缩的身躯在烛光下投出扭曲的阴影。
他看见镜中倒映的自己与十年前那个雨夜重叠——
浑身湿透的少年抱着母亲冰冷的躯体,雨水混着血水在青石板上蜿蜒成河,那时他的瞳孔就开始泛起这种不祥的血色,像被诅咒般越来越浓,首到如今时常失控的地步。
男人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的,月牙形的血痕在皮肤上绽开,却丝毫缓解不了心脏被羞愧撕扯的剧痛。
石二平静的面容在镜中浮现,宛如一泓映照出他所有不堪的清水。
突然,带着薄茧的温暖触感覆上他痉挛的手背。那只手缓缓抚过他的指节,动作轻柔得像在安抚受惊的野兽。
"换作任何人..."
她的声音如山涧清泉,在寂静的军帐里淙淙流淌,"面对至亲被夺走,都会发狂。"
希司离猛地抓住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那里跳动得如此剧烈,仿佛要撞断肋骨。
"可我差点..."他的声音碎在哽咽里,滚烫的呼吸灼烧着她颈侧的肌肤。
当他将脸埋进她肩窝时,一滴滚烫的液体渗入她衣领,"我宁愿这只拿剑的手被斩断...也不该让你流血..."
帐外夜风呜咽,将他的忏悔吹散在月光里。
石二的手指穿过男人汗湿的发丝,在这片刻的宁静中,他暴烈的心跳终于渐渐与她沉稳的脉搏同步。
帐外朔风呜咽,裹挟着沙砾拍打在牛皮帐幕上,发出细密如针脚的声响,将沉甸甸的夜色撕开一道道细小的裂痕。
在这方被风沙隔绝的营帐内,希司离第一次真切体会到,最蚀骨的自责从不需要宣之于口——
当对方的每一分痛楚都化作淬毒的匕首,精准刺入自己心脏时,言语反而成了最苍白的遮掩。
石二从怀中取出一个靛青釉瓷瓶,釉面在牛油灯下泛着幽暗的冷光。
"去年冬祭时从石努部老巫医的药囊里顺来的。"她拇指着瓶身上龟裂的冰纹,
"服下后十二个时辰,血脉凝滞如玄冰,肌骨僵冷似寒铁,纵使刑狱司最老练的验尸官也辨不出端倪。"
希司离的脸仍深深埋在石二肩窝处,粗重的呼吸透过粗麻衣料,在对方锁骨处烙下潮湿的痕迹。
石二忽然屈指弹了下男人后颈,待那具紧绷的身躯微微一震,才就着案几摆开三只黑陶茶盏。
第一盏叩在羊皮地图的明殿方位,第二盏斜压边境线,第三盏稳稳立在两军对垒的河谷要冲。
石二食指轻点第一只茶盏,釉面与指甲相击发出清越声响,"待嫁妆车队行至明殿外驿亭——"
她突然翻掌拍向第二只茶盏,惊起一缕浮尘,"选在各国使节朝贺那日,让希玛士公主当众昏厥。储君、祭司、三十六部头人,都要亲眼见证这场'急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