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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二的喉咙像是被塞进了一把滚烫的沙砾，每一次吞咽都带着灼烧般的疼痛。
夜风卷着远处的号角声忽远忽近，她恍惚看见营寨外围的火把连成一条扭动的火蛇——是北狄人又来袭营了吗？还是...陆枫的伤势突然恶化了？
这个念头如同淬了毒的箭矢，狠狠钉进她的太阳穴。
眼前蓦地浮现出陆枫毫无血色的嘴唇，那支黑箭上盘踞的蛇形纹路仿佛活了过来，在她眼前扭曲蠕动。
希司离那双总是沉稳的手臂环绕着自己，沾满鲜血时颤抖的模样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
石二脚尖不自觉地碾进泥土，整个人像张拉满的弓弦般绷紧。
远处那匹黑马如同撕裂夜幕的闪电，马背上的人影在火光中时隐时现。
当距离缩短到能看清面容时，石二的心脏突然漏跳了一拍——
希司离素来梳得一丝不苟的发髻松散了几缕，被汗水黏在额角，眼底布满的血丝在火把映照下宛如两簇跳动的火焰。
他军袍下摆沾满泥浆，右臂的皮革护腕裂开一道狰狞的缺口，露出里面渗血的绷带。
石二的指尖像风中的树叶一般，不由自主地颤抖着，仿佛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
她的目光紧紧地落在那道伤痕上，一眼便认出了这是当时箭羽不小心擦伤所留下的印记。
那道伤痕虽然并不显眼，但在石二的眼中却如同被放大了无数倍一般，清晰可见。他忙到连处理伤口的时间都没有。
此刻，石二多么希望自己能够冲上前去，紧紧地抓住箭羽那伤痕累累的手腕，仔细查看伤口的深浅和疼痛程度。
夜风突然变得滚烫，灼烧着石二眼眶。
那些在心底翻涌了千百遍的话语，此刻却像卡在喉间的鱼刺，吐不出也咽不下。
她只能死死攥住自己的衣角，看着希司离翻身下马时踉跄的那半步，看着他的军靴深深陷进泥地里，看着月光在他染血的铠甲上流淌成一道银色的泪痕。
石二的思绪突然陷入一片混沌。
那匹黑马在营帐前扬起前蹄，溅起的泥点像墨汁般泼洒在月色里。
夜风撩起希司离散落的短发，露出太阳穴处一道尚未结痂的擦伤。
汗珠顺着他的下颌线滚落，在火把照耀下折射出琥珀色的光。
"是为了陆枫..."这个念头像毒藤般缠上心脏。
石二感到一阵天旋地转，西周列队的士兵化作模糊的色块，铠甲碰撞的声响仿佛隔着一层厚重的毛玻璃。她的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却浑然不觉疼痛。
三步之外，希司离的披风被夜风掀起一角，露出内衬上斑驳的血渍。
两人目光终于相接时，石二看见他眼底的红血丝在火光中织成了一张猩红的网。
希司离干裂的嘴唇微微颤动，喉结滚动带起颈侧一道狰狞的青筋。
他抬手抹脸的动作带着前所未有的疲惫，掌根擦过颧骨时，指关节的擦伤还在渗着细小的血珠。
夜风吹散了他未出口的话语，只余下一缕白雾般的叹息，消散在两人之间咫尺天涯的距离里。
石二的世界在剧烈摇晃，仿佛脚下的土地突然变成了汹涌的海面。
理智告诉她应该立刻询问陆枫的情况，可那些准备好的话语在唇齿间碎成了齑粉，带着铁锈味的苦涩在舌尖蔓延。
她只能死死揪住衣角，布料在指腹磨出灼热的痛感——这微弱的疼痛是她此刻唯一的锚点，让她不至于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做出扑进那个男人怀里痛哭的荒唐事。
"将军..."
沈荣低沉的声音像把利刃劈开凝滞的空气。
希司离眼睫轻颤，闭眼的瞬间，石二分明看见他眼底翻涌的暗潮——那些她读不懂的情绪，那些让她心尖发颤的隐痛。
当他再度睁眼时，所有波澜都己冻结成她熟悉的、冷静自持的寒冰。
雪枭振翅的声响惊醒了凝固的时间。
洁白的羽翼掠过烛火，在石二苍白的脸颊投下转瞬即逝的阴影。
夜风趁机钻进她的后领，贴着被冷汗浸透的脊背游走，激起一片细密的战栗。
石二下意识环抱住自己，指尖深深掐入臂膀的皮肉，仿佛这样就能压制住胸腔里横冲首撞的酸楚。
帐外的火把噼啪爆出一个火星。
石二固执地站在原地，靴底仿佛生了根。
她死死盯着希司离染血的铠甲，盯着他疲惫的眉宇，盯着他欲言又止的唇——明明想念得心口发疼，却倔强地等着他主动走近。
这个幼稚的坚持像根刺，扎得她眼眶发热。
夜风卷着血腥气拂过鼻尖，她突然很想像从前那样，把脸埋进他带着松木香的颈窝，听他低沉地说一句"没事了"。
可最终她只是更用力地掐紧了自己的手臂，任由指甲在布料下刻出月牙形的红痕。雪枭的羽毛轻轻飘落在两人之间的空地上，像一道永远跨不过去的银河。
希司离的军靴踏在潮湿的泥土上，每一步都像是踩在石二紧绷的神经上。
当他最终停在两米开外时，石二能清晰地看见他紧握的拳头上暴起的青筋，听见他压抑的呼吸声里夹杂着长途奔袭后的颤抖。
"你..."他的嗓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目光死死锁在石二唇边那抹刺眼的猩红上。
方才下马时，他险些控制不住冲过去的冲动——她单薄的身影在夜风中摇摇欲坠，苍白的脸色在火把映照下几乎透明。
此刻两人之间这两米的距离，是他用尽全部理智才维持住的克制。
夜风卷着希司离身上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那是混合了铁锈与硝烟的气息。
他下意识又后退半步，生怕这味道会惊扰到她。
天知道他有多想将她揽入怀中，感受她真实的体温来确认她的安危。
可当他看见石二死死环抱自己的双臂，看见她指尖在衣袖上掐出的褶皱，所有冲动都化作了喉间一声压抑的叹息。
希司离突然转身快步走向营帐，黑色披风在夜色中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