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延钧上朝走的是午门,文希作为女眷需得从东华门进入。
待递过名帖,她们便安心的等着传诏。
此时天才蒙蒙亮,赵嬷嬷便让她先去马车上眯会,等传诏了再下来不迟。
文希初婚,还没有诰命在身。
她今日穿的是自己准备的服饰,一件浅杏色的团花纹对襟长袄,下配天蓝色十二副马面裙,头发梳了妇人的牡丹髻。
她的面庞莹白,一双杏眼清澈沉静,往常还有些稚嫩的面相因了这身打扮倒是显出几分华贵庄重来。
进宫不容带多的丫鬟,所以今日她身边就只有夏荷与刘嬷嬷两人。
就这样在马车上眯了大约一个时辰,便有个叫芳姑姑的女子来领她们进去。
苏姑姑大约三十左右,见到文希主动问:“这位便是李大人的夫人吧?”
她的样子很是和善。
文希应了声是,又说:“劳烦姑姑带路了。”
她们跟着芳姑姑七弯八拐的走在了宫道上,过了好一会儿才到皇后所居的坤宁宫。
萧皇后与文希年岁差不多,看起来却很稳沉持重。
待行了跪拜礼,她便忙让身边的姑姑扶了文希起来,又使丫鬟搬了锦杌赐坐。
两人接着便说起话来,“本宫昨儿还听皇上提起你,说今日李大人的夫人要是来了,一定得去知会他一声。”
萧皇后原先还未放在心上,此时见面前的女子如此的好颜色,心里也有了点异样。
文希听着却是心中一跳,她一个女眷来了需要知会皇上什么?
这句话不好回。
但她还是斟酌着答道:“有劳皇上皇后的惦念,妾身成婚不久,今日才得以进宫拜见,心里实在是惭愧惶恐。”
萧皇后听了便挑了下眉头,却是安慰她道:“你不必惶恐,李大人尽心辅佐皇上,是不可多得的能臣。你作为她的夫人,皇上想见一见是应该的。”
萧皇后从小就被家族重点培养,她此时一边与文希说着话,一边也在暗中观察着她。
见她态度恭谨,言行有度,心里也暗暗点头。
文希是不想来,却又不得不来。
皇上当着李延钧的面提起她,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他们都不能等闲视之。
原本不熟的两人,寒暄起来照说没有什么话,但萧皇后不是常人,她总是会在将要冷场时找到新的话题。
除了最开始的寒暄,她还问了文希在李府住得可习惯,甚至还说到萧云珠。
“我听云珠提起过你,果然如她所说,李夫人不仅生得花容月貌,性子也极是和顺。”
“妾身愚笨,又哪有皇后娘娘与云珠妹妹说得这么好。“两人也算是客套得有来有往。
文希在坤宁宫里待了约半个时辰,就有个女子过来招萧皇后身边的姑姑说话。
待那姑姑回来,两人也不知说了什么,萧皇后便有些欠然对她道:“本宫是有心多留你一会的,眼下却有太后娘娘要招你过去问话,倒是留不得了。”
她见文希面色有些苍白,还宽慰道:“太后娘娘年岁大了,平日就只管礼佛,你倒是不必担忧,寻常心便好。”
文希心里发苦,但又不得不装作无事般谢了她离去。
想到上次群芳宴的事,她不免把手中的帕子攥得紧了些。
那姑姑走在前头,跟在她身边的刘嬷嬷似是察觉到了文希的不安,却也不敢说话。
进了寿康宫,果然太后看她的面色就有些不好。
见她跪拜在地上,却迟迟不叫起。
文希手心发汗,也不敢抬头,只能忍受着膝盖带来的不适。
过了好久,太后才淡淡的说了句,“起来回话!”
文希听着总算是暗舒了口气,这才起身规规矩矩的站在下首。
在寿康宫就别想着赐座了,不借机发落她己经算是开恩。
太后看着面前的这位新晋的李夫人,她的脸儿就像剥了壳的鸡蛋一般莹白鲜嫩,又哪里有患过疮疤的影子。
只怕当日就是为了避开群芳宴使的一出诡计,还真是胆大包天!
太后想到死去的长宁,心里就忍不住一阵气怒。
平乐后来与她说过,长宁的死与苏家三姑娘无关,但她却觉得不尽然,苏府也提供了一个旁人害她的机会不是?
她是有心发作,又想到李大人,终是没有让她再跪下去。
说到底今日来见她也是顺带的。
皇上皇后与臣子臣妇一派和气,她是不好在此时添乱的。
太后心里也不过是想看看这女子到底生了副怎样妖孽的长相罢了,竟是勾了李大人的心。
一看之下,果然是个狐媚男人的祸水样子,只是性子还算沉得住气。
她从这苏文希进来就一路观察着,发现她脸上并没有露出不耐,神色也极是恭敬。
太后撇撇嘴,正要挥手让她退下,就听说皇帝来了。
允靖帝进了寿康宫,眼神扫了下方垂头立着的女子一眼,才对太后笑道:“孙儿今儿来得可是不巧?您这儿还有客人?”
文希忙转头行礼。
太后却是半阴半阳的说道:“我看是太巧了。你近来少来我这儿,今儿却为了一个臣妇愿意卖我老太太的脸。行了,别废话了,人领走吧!”
文希果真就跟在允靖帝的后面出了寿康宫。
她一首谨记李延钧与她说的话,让她面对皇上务必恭敬,少言。
允靖帝偶有几次扫过她,见这女子一副木讷呆板的样子,又一首垂着头,便没了与之寒喧的兴致。
不过还是特意吩咐了身边的刘公公送她出去。
待允靖帝离开后,文希总算是舒了一口气,也才有点心思观察周围的景致。
她偶尔还与身边的丫鬟低语几句,倒是一副活泼的模样。
刘公公在后面看得稀奇,心说李夫人果然年轻貌美,就像朵鲜嫩的花儿,不似宫里这些人满身腐朽的味道。
也难怪那李大人都失了节制。
出了东华门,待文希谢过刘公公后,抬头就见李延钧从不远处向自己走来,步子也比平时迈得快了许多。
她想到寿康宫的事,心里也有些激动,待几步迎上去,像是意识到不对,又顿在了原地。
两人隔着不足两尺的距离。
却只听他说声:“出来了?”
她也便嗯了一声,却又感到很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