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的时候,李延钧突然来了海棠院,看着黑漆漆的院子,他差点以为自己走错了地儿。
就因为自己几日不来,眼下连灯也不给他留了?
门上了锁,他从外面摇了摇,有个睡得懵懵懂懂的丫鬟来给他开了门。
见到是屋里的男主子后,差点就要张嘴喊人,李延钧却是摆了摆手。
那丫鬟忐忑不安的退下,才又叫了守夜的几个丫鬟起来,却是再也不敢睡着。
李延钧就着屋内昏暗的光线朝床上扫了眼,见这小女子倒是睡得深沉。
他也没有作声,而是自己褪了鞋袜躺了上去。
正稍微酝酿出点睡意,忽然旁边的那个人就滚了过来。
他被压住臂膀,有些意外的扭头看了眼,见她呼吸均匀,才又闭上了眼。
翌日清晨起床的时候,文希看看床铺好似有些乱,而自己也滚到了床外侧,不由得感到无奈。
心想那人不在,自己的睡相是越发的不好了。
李府里,最近姜氏都在准备年礼的事,李老太太便使了文希过去帮忙。
这些事她之前在苏家就跟大伯母学过,大致的流程都是知道的,无非是按着亲疏远近、再参照往年的单子酌情增减些罢了。
不过明年李佑林与肖家小姐要办婚事,所以今年的年礼就得相比往年重些。
还有苏家,之前李苏两家有些交情,但现在成了实实在在的亲家,那也不能按照往常的单子办事,得再加重些。
除了两家姻亲,便是府上嫁出去的小姑子,也就是李老太太唯一的女儿李胜春,眼下两夫妻来了京城。
之前她在外地,年礼都是怎么丰厚怎么来,照说眼下两家又离得不远,年礼是要减去大半的,但有李老太太在,姜氏却不敢擅自做这个决定。
文希按照姜氏给的名单,再对照着往年的年礼单子拟了一遍,才递给她看,她看后很是意外,只稍微调整了几处便首接交给了府里的大管事。
事情办完,照说她该回去再是,可姜氏又留了她吃茶。
文希前世也没少踏进落梅院,姜氏还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和颜悦色过。
果然只要不染指她的儿子,一切都好说。
坐了一会,就听外面丫鬟叫:“大少爷!”
等文希抬起头,发现李佑林己经掀帘走了进来。
他还穿着一身公服,见到母亲这儿竟有旁人,似是愣了一下,才有些别扭的走上前唤了声,“小婶婶!”
文希嗯了声。
姜氏己经让丫鬟拿了巾子去与他擦拭,李佑林有些僵硬的任凭那丫鬟摆弄。
这样的情况,文希也坐不住了,便携了夏荷离开。
李佑林方才松弛了下来。
两母子坐着说起话。
“母亲!她怎么在这儿?”他一边接了丫鬟手中的茶盏,一边问道。
“你说你三婶?她来帮我拟年礼单子。这人与明怡那孩子差不多大,看着还挺稳沉的。”既然儿子问了,姜氏也就顺带着说起文希的事。
之前没进门她确实对那小叔子要娶的女子有些敌意,认为三房抢了自己儿子的风头。
可眼下看她被李老太太斥责,姜氏倒是生出一份同理心来。
李佑林垂眸喝茶,心里却是诧异。
她稳沉么?
他怎么觉得这女子之前冒失得很。
“您才与她认识多久,怎么就说起她的好话来?”他状似无意的问道。
姜氏却是叹着气,“老夫人那人你又不是知道,最近给了她不少排头吃,你三叔也不知是怎么了,结了婚没多久就睡到了听雪堂,我都替她发急,可看她做事仍旧不急不燥的,倒不像寻常心性的闺阁女子。”
李佑林听过却觉得心里并不好受,竟是过得不好么?
那她又为何嫁给小叔呢?
像自己小叔那样位高权重的人,心思确实不是寻常女子能琢磨的。
文希才出了落梅院,却见李延钧赫然出现在了不远处。
他穿着绯红色的官袍站在树下,身旁的小厮帮他撑着伞。
文希见他朝自己看过来,忙几步迎了上去,“大人!”
“嗯。”他轻嗯了声。
文希有心说一句,您怎么来了这里?又觉得未免太自作多情。
所以只是静静的走着,他在前,她在后,两人始终隔着几步远的距离。
但渐渐的,外面的雪花又大了起来,文希没有带伞。
李延钧便站定了等她,他把伞举过她的头顶,她就莫名的紧张起来。
一些日子的生疏,文希觉得自己是越来越不了解他了。
若说原先觉得这人温柔,那么现在却认为自己之前的想法是多么的幼稚。
大人的脾气并不好,而且也不是那么好相处的。
而她能做些什么呢?
除了像祖母说的那样守好本心,好像也并不能做什么。
但更糟糕的是,她最近发现自己并不是全无感觉的。
温柔与冷落,似乎只在大人的一念之间。
她也有感情,也有自尊。
因为不曾获得过爱,她不知道爱该是什么样子。
或许她终究还是渴望温暖的,眼里有些发涩,她睁着一双迷茫的眸子去看他。
李延钧不自觉的便别开了头,却又感到心里揪的一痛。
他的身体靠近文希,又猛的伸出手来,把她整个揽在怀里,“是我不好……”
声音有些低哑,下巴还轻轻的摩蹭着女孩儿的头顶。
文希听到了,眼里的泪却再也忍不住。
那把伞己经被丢到一边,丫鬟小厮们都站得远远的。
她抬起湿漉漉的眸子从男人的臂弯里向外望,雪花纷纷扬扬,落在远处的屋脊上,还有他的头上肩上。
李延钧摸了摸她的发,突然就俯身把人抱了起来,又在她身前罩上自己的斗篷。
文希被男人的动作吓住,这可是府里,还是这样临近晌午的时候。
她去揪他的衣襟,“您……您快放我下去!”
可李延钧却像是没有听到似的,甚至把她裹紧了一些。
他的步子稳健而有力。
夏荷远远的跟在后面,却是抿着唇笑了下。
待到了海棠院,里面的丫鬟婆子看到主子们是这样的一副架式,都红着脸纷纷避开。
文希全程把头埋在他的斗篷里,红着眼不敢露出来。
等到完全被放下来,她看清眼前是净房的浴池时,只觉得脸上烧得不知怎么是好了。
这会才晌午,他来净房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