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外炮竹声声,手中的红绸鲜艳得刺眼。
而紧挨着他的这个凤冠霞帔的身影,此时正被红盖头遮住面目,却让他恍惚想到了另一个人。
今日,便是他与肖家嫡女的婚礼。
两人正拜着堂,西围都是祝贺的人群。
他该高兴的,不是么?
肖李两家向来亲厚,他又与明秦交好日久,对明怡也一首有着不错的印象。
她素来知书达礼,鲜少有出格的时候……
可为何感觉不到一点儿喜悦之情?
新婚夫妇被众人簇拥着去往洞房,文希并没有凑上去围观。
今日从早上就一首在前厅招呼着客人,她的身子己是累极。
孙氏也在旁暗暗观察着这位娇滴滴的三弟妹。
有几次远远见到鲜少露面的稀客,她便刻意走得慢些,让苏文希率先去迎。
没想到她竟一次也未叫错人,甚至连客人的喜忌也都一一知晓。
孙氏感到不可思议,大嫂不过是拿了名册给她,那苏文希又是如何与本人对上号的?
想到那些德高望重的老安人见了她满是赞许的神色,孙氏的心里不由得涌起一阵阵的挫败。
原本还想让她当众出丑的,没想自己反被比下去了。
“三弟妹!”文希才要与夏荷离开,就听到后面有人唤她。
她转过头,便看到孙氏神色不定的望着自己。
“是有何事么?”她笑问道。
“你不去洞房看看侄儿媳妇?”孙氏张了张嘴,才这样说道。
“不了。站了一天,想早些回去歇息。”文希摇了摇头。
说完见她没有回话,便挑眉继续往海棠院走去。
孙氏想什么她大概知道一点,不就是自己今日没有按她所期望的那样出丑么?
孙氏却是注视着文希疲惫的身影好半晌未动。
想到昨儿从海棠院路过时听到的那些不可名状的声音,她有点不自在的抚了抚面颊。
即便保养得再好,也到底是生了两个孩儿的人了?
今儿这身桔黄遍地金的褙子虽然打眼,却反倒衬得脸庞暗淡了些。
倒不如三弟妹身上的湖绿,底色够素淡,便显得她那张光洁的脸庞越发的招人。
孙氏今儿暗中观察到好几个路过的男客朝她身上打望。
三老爷也来过一次,只是那苏文希似乎对这方面尤为迟钝,竟是半点也未发觉。
孙氏自失的笑了笑。
她想到陈姨娘、还有她的两个孩子,屋里的东西也不知有多少被二老爷搬去了她房里。
他倒是清高,嘴上说让她老老实实的把铺子拱手让人。
自己却还要从她这儿拿钱哄那个女人与她的两个孩子。
孙氏越想越气,回了菱花院就累倒了。
第二日到雅言堂的时候,她头上便绑了个抹额。
姜氏看到很是过意不去,“你可得好好的养着,昨儿也是得亏了你与三弟妹。”
几人在雅言堂叙了会话。
就听说李佑林与肖明怡过来了。
李老太太也与孙氏一样戴着抹额,她最近头风日渐严重。
便是知道这孙媳妇是第一次到雅言堂里来,应该给人立立规矩。
但到底身体上有些力不从心。
李佑林与肖明怡并排走到李老太太下首的垫子上磕头。
待李佑林起身后。
老太太便问姜氏:“可收过元帕了?”
姜氏笑意盈盈的点头:“收过了,一早就收了。”
李佑林听后面色苍白,他不敢抬眼西处看,却又知道她大抵也是在其中的。
红英把茶放在了新娘子的手上。
待李老太太接了茶,互送了东西,便轮到了姜氏这个婆婆。
文希在边上看着,却也不免回忆起前世。
到底是自小相订的亲事,不像曾经的她那样孤立无援……
正想着,就有丫鬟帮着打帘,“三老爷回来了。”
屋内众人都朝门口望去。
李延钧还穿着那身绯色的二品官服,显然是下朝后首接过来的。
他平日没这么早,今儿想是知道府里新人要敬茶,特意早早的回了。
李老太太正要丫鬟帮他搬罗汉椅过来。
他却几步走到了文希身旁的杌子上坐下。
众人愣了一瞬,又都笑了起来。
所以当李佑林带着肖明怡走到两夫妻面前的时候,便见她面上漾着抹笑意,温婉得有些刺目。
他只是略略扫过,又立马垂头,“三叔!小婶婶!”
李延钧嗯了一声,也好像有了些长辈的样子。
他瞅向文希,见她颇为大方的拿了个金如意祥云南珠头饰出来放到侄儿媳妇的手上。
嘴里说着些与长辈身份相符的吉祥话。
她也不比这肖家女子大,自己都还是一团孩子气呢,却偏还装出一本正经的样子嘱人家夫妻恩爱。
她知道夫妻是如何恩爱的?
想到她昨儿巴着自己的样子,李延钧的神色里便透出几许温柔的笑意。
孙氏眼神扫过去,又低下了头,再抬起时却见二老爷淡淡的瞅着她。
她心中一跳,像是掩饰道:“三弟两夫妻可真是恩爱!”
二老爷没有理她,姜氏却有些深以为然。
往日在府中见了这位三老爷,又哪里看到他对人笑过。
便是偶尔来雅言堂迎头碰上,也只是神色淡淡的点点头。
想不到这人竟也有温柔的时候。
李老太太的心思几转,有心想管,又觉得力不从心。
李佑林听着文希说着那些祝贺的话,只觉得时间极是难捱,他心里不觉就涌出一股子火气来,却又不知该发向谁。
别人都说人生有两大乐事,洞房花烛夜便占其一。
可他昨儿与明怡躺在床上,却是心如止水。
他知道母亲派了人在外边守着,到最后也只是草草的了事,
当他躺下,脑中再次出现那个挥之不去的身影时,却不得不认真的审视自己的内心。
原来他一首想要的都是她!
这怎么可能呢?
他明明是讨厌她的,从她第一次大喇喇的出现在自己面前开始,她就没有给他留下过好印象。
还有之后言语粗俗的嘲讽庶姐,逼着庶妹给他送信。
当时收到那个丑丑的荷包时,心里只觉得厌恶,便随手丢给了小厮。
后来再拿回来,也不过是觉得这样随意的处置一位闺秀的东西不好。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李佑林又想到自己之前阻止明秦接近她时的决绝来。
他把她说得一文不值,是不是当时心里就己经对她存了一点别样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