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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皓景的殿内，龙涎香在青炉中静静燃烧，叶予安跟在许尘祗身后踏入殿门时，正看见许皓景执笔写字的侧影。
阳光透过云母窗棂，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线条。
叶予安行礼，将狐族血狐噬心毒娓娓道来，将需要兔族王室的血也说了一遍。
许皓景放下笔，青玉笔架与砚台相撞发出清响，指尖在檀木案几上规律地叩击着：“王弟真是忙啊，又对狐族之事如此上心了？”
殿角铜漏滴答作响，三滴水珠坠落的时间过去，许尘祗才平静回应：“数万条性命。王兄可不是不管之人。”
“本王可以去。”许皓景衣袍在地面上旋开墨色涟漪。
“多谢殿下。”叶予安施礼道谢。
许皓景微微抬头，看着许尘祗，嘴角一扬，“你要谢，最应该谢尘祗。”
叶予安对着许尘祗笑了笑，这下也算是放下心了。
训练地的沙土被正午烈日烤得发烫，叶予安回来时，王嬷嬷正倚在廊柱阴影处啃着腌梅子，故意将梅核吐在她脚前。
几个监工婆子发出鸭子般的哄笑，高台上的纱帘后传来茶盏轻叩的脆响。
叶予安脱下鞋子，赤足踏上荆棘路，第一脚下去就听见皮肤被刺破的细微声响。
前方穿杏黄衣衫的少女跪倒在铁蒺藜丛中，膝盖被三棱铁刺贯穿，挣扎间抓住叶予安的脚踝留下五道血痕。
叶予安弯腰在少女耳边低语：“戌时三刻，西偏门枯柳树下。”顺势将一粒药丸塞进对方染血的指缝。
高台上的纱帘无风自动，她瞥见了叶予安的动作，嘴角一扬，微微一笑。
暮色西合时，叶予安沿着后墙的阴影潜行，左脚伤口每走一步都像踩在烧红的铁板上。
转过荒废的偏殿，来到那枯柳树下，她听见环佩轻响——一女子独自站在柳树下前，月光为她素白的衣裙镀上银边。女子把玩着半枚玉佩，另一只手掐着那杏黄色衣裙女子的脖子，一用力，那女子的嘴角便流出了鲜血。
叶予安屏住呼吸后退踩断枯枝，急忙离开，等女子蹙眉西顾时，墙边只剩几片打着旋儿的落叶。
子时的更鼓刚刚响过，北夜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窗边：“公主，殿下说可以出发了。”
叶予安叫醒了焰柃，两人一起来到了约定地点。
西角门的石狮阴影里，许尘祗正在检查马鞍，旁边站着萧遥。
“这是……”叶予安拽着他袖口低声质问。
许尘祗反手握住她手腕，掌心温度烫得惊人：“父王想借机除掉萧先生，我只能带他一起走。”
许皓景骑着马出现时，腰间玉佩叮咚作响，看到萧遥时瞳孔猛地收缩，对着许尘祗说道:“你倒是想得周到。”
几匹马沿着官道疾驰十里才放缓速度，夜风突然变得刺骨，她回头望向兔族王城方向，隐约看见城墙最高处有白影一闪而过。许尘祗打马回来寻她时，月光下有片白玉兰花瓣沾在他肩头，却在触碰的瞬间化作粉末消散在夜风中。
此刻兔族王城最高的观星台上，白衣女子倚栏而立，夜风卷起她腰间丝绦露出半枚残缺的玉佩。她指尖轻抚颈间疤痕，望着官道上远去的烟尘轻笑出声：“尘祗哥哥还是这么敏锐呢……”
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帕子上绽开暗红血花。翡翠镯子滑落腕间，露出下面密密麻麻的针孔。侍女惊慌地要唤太医，却被她一个眼神钉在原地：“去告诉王上，就说大殿下己经离宫，可以动手清理‘那些东西’了。”
侍女点了点头，便离开了，只有这女子独自看着远处，久久不愿离开。
马蹄声惊起林间夜枭，叶予安突然勒住缰绳。前方许皓景的背影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挺拔，腰间玉佩随着马背起伏晃动。她想起训练场上那只戴着翡翠镯子的手，想起偏殿枯柳树下那女子……
夜风吹来淡淡树叶清香，许尘祗不知何时与她并肩而行，月光下他的侧脸苍白如纸。
“怎么了？不舒服？”许尘祗问道。
叶予安摇了摇头，骑着马往前奔去。
月光如水，洒在狐族隔离区，整个天空像是破得每一道裂缝都清晰可见。
叶予安翻身下马，鞋子刚触到地面，便闻到空气中那股熟悉的腐臭味——死亡的气息。
“公主！”路小坑从阴影中冲出来，瘦小的身躯在宽大的麻布衣里晃荡，眼睛红肿得像两颗熟透的桃子。他扑到叶予安脚边，双手死死攥住她的衣角，“又死了三个，今早发现的……老胡爷爷也……”
叶予安感到一阵眩晕，手指不自觉地掐进掌心，怪她回来晚了。
“起来，小坑。”她弯腰扶起小孩，声音比想象中还要沙哑，“这次有救了。”
路小坑这才注意到她身后的两位兔族来客。
许皓景正温和地对他点头，而许尘祗却站在月光与阴影的交界处，面容模糊不清。
“这位是兔族的皓景殿下，”叶予安简短介绍，“他的血或许能救我们。”
路小坑听到叶予安的介绍，瘦小的身体猛地一震，泪水再次夺眶而出。
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额头重重磕在坚硬的泥地上。
“多谢殿下！多谢两位殿下大恩！”少年的声音哽咽得几乎破碎，单薄的肩膀不住颤抖，“我们永世不忘您的恩情……”
予言站在一旁，眼中也噙着泪花，轻声道：“公主，您离开这些日子，小坑天天守在隔离区入口，从日出到日落，谁说都不听。“他说……说一定要第一个等到您回来。”
许皓景连忙上前扶起路小坑：“快请起，不必如此。”他的声音温润如玉，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柔和，“兔族与狐族本是邻邦，相助是应当的。”
站在阴影处的许尘祗却一动不动，月光只照亮了他半边脸庞，另外半边隐在黑暗中，看不清表情。
他的目光落在路小坑满是泥污的衣襟上，然后定格在叶予安疲惫却坚定的侧脸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