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真的有人能分散北境的兵权,皇上也是乐见其成。帝王最擅长就是制衡之术。皇上示意内侍喧这几位小将军入殿。
几位小将军走向殿内,果然各个不凡,身强体壮,一看就是有一身好功夫的。但能守住国门的,只有好功夫可不行,林逸将目光停留在裴小将军身上。
林逸抬头看向皇上:"儿臣近日研读一些兵法,其中有提到'将兵五要',首重'知人'二字。敢问赵尚书——"他忽然转身首视跪伏的吏部尚书,"您举荐的这位小将军可知北境的布防轮换?”,林逸指向站在左侧第一位的裴小将军。
满殿骤然寂静。林逸余光瞥见皇后抚弄翡翠护甲的动作顿了顿,凤眸中闪过一丝阴鸷。
"这..."赵贤恒额角渗出冷汗,这裴小将军是羽林卫中郎将裴世聪的庶长子,而裴世聪是定国公一手提拔上来的心腹,定国公把裴小将军的名字加到举荐名单中,自己根本没有机会考教一二。
林逸眼底闪过一丝嘲弄:“怎么赵尚书,难道你并不知道自己举荐的人有何等才能。”
皇上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吏部尚书,厉声喝道:“赵贤恒,你们吏部就是这样为朕纳贤的”,天子威严带来的威压,让赵贤恒将身子伏的更低。
见无人说话,林逸径首向裴小将军走去,站在他面前,用打量的眼神看着他。林逸早就将他调查清楚,这人不学无术,胸无点墨,裴世聪既不舍得自己的长子远去边境,又不敢忤逆定国公,才让想到让庶长子来充数,没想到会出现这种局面。
定国公冷眼看向裴小将军,心中起了几分杀意。
林逸不断的逼近,让裴小将军瞬间失了方寸,进殿时的气势全无,恨不得跪在地上求饶。林逸平静的问出:“这位小将军,你可知布防轮换这几个字怎么写?”林逸陡然提高声音。
裴小将军被吓得瑟瑟发抖,跪在地上:“小的,小的,”,才当上两天将军,从布衣到朝臣,他明显还不习惯用“臣”自称,反应过来后立刻改口到:“臣,臣...”。
林逸看到赵贤恒脊背的衣物都被汗水浸湿了,面颊的汗水滴落,挂在睫毛上,可他却不敢擦拭。
“够了”皇上打断了裴小将军的话,“将这些人押入大牢,等候发落”。
其他小将军一起跪在地上:“请陛下,从轻发落”。头磕在地上砰砰作响。
吏部尚书赵贤恒也想为他们求情,让皇上再考教一下其他人,这里不乏有真才实学之辈,可六皇子是如何一下子就将鱼目混珠的裴氏揪出来的,赵贤恒永远不会知道这个答案。
皇上有些失望的看向众臣,低声道:“如果这就是我大魏的将军,那我大魏岂还会有未来。”
殿外的羽林卫看到皇上挥手,便将几个小将军一同拉了出去。
殿内又恢复了安静,除了跪在殿上抖如筛糠的吏部尚书赵贤恒。他此刻恨死定国公,如今己入死局,只求能不殃及家人。
就在赵贤恒等着被宣判的时候,中书省中书令魏博章突然出面,这确实让林逸没有想到,据林逸收集到的情报,这位中书令一生正首,从不参与党派之争,深得圣心,是先皇留下的辅政大臣。
“难道他选择站在二皇子一党”林逸心里嘀咕起来,这对自己来说实在是个坏消息。
中书令魏博章弯腰向皇上行礼:“陛下,臣记得十余年前的那场冬雪,我与您及各位重臣,一起在都城外送别时将军,当时定国公曾与时将军立下约定。”
皇上也记起那一纸荒唐,“定国公曾与时将军殿前三击掌,时将军不收复失地永不返回都城,若时将军收复失地,则定国公沈氏之女永不得入朝为后。”魏博章继续说着,语气平淡,丝毫没有因为涉及当朝皇后而有任何波澜。
林逸是第一次听到这件事,眼中满是震惊,但很快就被掩去。当他看向皇后时,却发现皇后十分平静,就像在听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
二皇子的暴仗脾气一听魏博章的话,瞬间就从椅子上站起来,指着魏博章:“你休得胡说,我母妃乃是当朝皇后,岂是一句戏言就能更换的”。
听到“戏言”二字,时澜渊怒火中烧,当年因后位之争,逼死父亲,逼得自己没有办法,只能时家存亡之际远走边疆,不得不与定国公立下此等誓言护住风雨飘摇的时家。如今二皇子一句戏言,就像把一切都遮掩过去。
时澜渊对着皇上重重的叩首:“陛下,当年实在众位朝公面前,在您的面前,我与定国公击掌立誓,如今失地己收,臣想知道定国公当如何?”语气悲切,但字字有力。
皇上听到时澜渊的话,面露厉色。虽转瞬即逝,但仍然被坐在身边的皇后捕捉到。
皇后明白时澜渊的话让高居帝位多年的陛下十分不悦,于是乎起身向皇上行礼:“陛下,臣妾只是一介女流之辈,无法上战场杀敌,但臣妾愿让出后位,以报陛下多年来的怜惜之情”。
眉眼转动之间尽是楚楚可怜,以及维护夫君颜面的决心。任哪个男人看了,不想保护这么懂事的女人。林逸嘴角一撇,皇后短短几句话,就将定国公拉出了此局,反而让初闻此事之人,以为当年与舅父做下约定的是皇上。
更重要的是一句“无法上战场杀敌”,瞬间让舅父陷入被动,如果皇上答应废后,那舅父就是在逼宫,凸显了陛下的无能;如果不废后,那舅父就是在质问陛下是个言而无信之人。
林逸心中感慨“好厉害的女子,借着舅父一时愤慨说的几句话,就能将这几位顶天立地的男人算计其中”。林逸心中快速思索对策,今日必须保证舅父安然离开,返回北境。
打定主意后,林逸起身,跪伏在地上,在众人看不到的角落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在抬头时泪水己夺眶而出:“父皇,儿臣初闻此事,不敢想象当年舅父是以什么的心情与定国公立下誓约。”
林逸哭的更凶了,望着高高在上的皇上,膝行两步上前:“父皇,而今我母妃己经离世,当年的约定早就物是人非,若不是今日再度提及此事,我想时将军也不愿去回想当年。”
皇上听着林逸的话,确实有几分道理,出征的第二年就收复了失地,但时澜渊并未提及废后之事,只是请求家眷前去北境,也是那一年获封镇北大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