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风卷着银杏叶掠过朱漆回廊,霍家老宅的铜铃在檐角发出寂寥的声响。
霍老夫人戴着玳瑁老花镜,枯瘦的手指捏着银剪,将一盆文竹参差不齐的枝叶狠狠剪下。碎叶簌簌落在石桌上,与她鬓角的白发相映成霜。
兰姨捧着青瓷茶盏立在廊下,瞧着老夫人紧锁的眉峰几乎要拧成个结。
紫砂壶里飘出的龙井香气,混着空气中凝滞的凉意,让人无端泛起寒意。
“老夫人,天气转凉了,回去吧。”她轻声劝道,目光扫过石桌上散落的枯叶——那些被剪得支离破碎的枝条,倒像是老夫人此刻的心情。
银剪“咔嗒”一声卡在竹枝间,霍老夫人摘下眼镜揉了揉酸涩的眼眶。
老花镜的金属边框在阳光下泛着冷光,映得她眼底的血丝愈发明显:“明杰和那姑娘发展如何?”
话音落下时,远处传来门环轻响,惊起两只白鸽,扑棱棱的振翅声在空旷的院落里格外刺耳。
兰姨望着老夫人掌心被剪刀磨出的红痕,叹了口气。
自从那人离开,霍明杰书房的威士忌酒瓶就没断过,深夜归家时醉得连领带都系反,领口还沾着陌生女人的香水味。
“老夫人,明杰忙得很,和那姑娘就见了一次。”她话音未落,老夫人突然将银剪重重拍在石桌上,惊得茶盏里的水都溅了出来。
枯黄的银杏叶打着旋儿落在修剪到一半的盆景上,霍老夫人盯着那片残叶,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今日,让那姑娘来家里。”
她的声音像是从胸腔最深处挤出来的,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再由着他胡闹,等那人的消息传回来,他怕是又要抛下一切跑出去!”
看着老夫人发颤的手背让她想起明杰少爷走后,老夫人也是这样的眼神——焦急、无奈,却又不得不强撑着霍家主母的威严。
“是,老夫人。”她福了福身,转身时听见身后传来枯枝断裂的脆响,回头只见老夫人手中的文竹己被剪得七零八落,断口处渗出的汁液,像极了未干的泪痕
雕花铜灯在廊下投下昏黄光晕,霍明杰踩着月光跌跌撞撞跨进门槛,定制皮鞋重重碾过波斯地毯,带翻了玄关处的青瓷瓶。
酒气混着浓烈的雪茄味弥漫在空气中,他扯松领带,金丝眼镜歪斜地挂在鼻梁上,西装口袋里还露出半截未抽完的香烟。
推开卧室门的瞬间,水晶吊灯的光芒刺得他眯起眼。
周璃裹着黑色蕾丝睡衣蜷在丝绒床褥间,月光透过纱帘洒在她白皙的肩头,勾勒出若隐若现的曲线。
霍明杰脚步顿住,酒意上涌的脸颊泛起不正常的潮红,喉结滚动着吐出冰冷的字句:“起来,滚去沙发上!”
周璃睫毛轻颤,揉着惺忪睡眼支起身子。
真丝被面滑落,露出锁骨处精致的钻石项链——那可是金主爸爸给钱后她买的,有钱的感觉真好!
她慌忙捂住胸口,丝绸睡衣的肩带却不听话地滑到手臂,在暧昧的光影中显得格外:“你回来了?”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却在触及霍明杰森冷的目光时不自觉发颤。
藏在枕头下的手机突然震动,周璃余光瞥见屏幕亮起的消息预览——正是下午发给霍明杰的预防针短信。
她暗自松了口气,强撑着笑脸从床上爬起,真丝睡裙的裙摆扫过霍明杰的皮鞋:“好啦,知道霍少不喜欢人碰你的床。”
她故意将尾音拖得绵软,转身时却故意踉跄了一下,纤细的腰肢几乎要贴上他的胸膛。
霍明杰猛地后退半步,后腰撞上梳妆台,香水瓶发出危险的晃动。
他盯着周璃窝进沙发的身影,看着她将毛毯裹成蚕蛹状,突然想起白天收到的那条短信。
“老夫人今晚让我来勾引你哦,不过放心,我只要钱~”字里行间的俏皮与此刻蜷缩在阴影里的身影重叠,他扯了扯领口,喉间泛起苦涩的酒气。
月光爬上雕花床头,在周璃含笑的眼角镀上银边。她盯着天花板上晃动的水晶吊灯,心里默默盘算着五百万转账到账的画面。
沙发的真皮表面硌得背疼,可想起银行卡里即将翻倍的数字,嘴角的笑意怎么也压不住。
霍明杰烦躁地扯下领带,瞥见沙发上缩成一团的身影,突然觉得那抹黑色蕾丝刺眼得要命。
夜渐深,窗外传来猫头鹰的低鸣。霍明杰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酒精在血管里灼烧,却怎么也驱散不了心底的烦躁。
隔壁沙发传来均匀的呼吸声,周璃睡得香甜,睫毛在眼下投出扇形的阴影,全然不知身旁的男人将枕头狠狠砸向床尾,在寂静的夜里发出沉闷的声响
月光像被揉碎的银箔,透过窗棂洒在霍明杰棱角分明的侧脸上。
他烦躁地扯了扯真丝睡袍的领口,丝绸面料摩擦的沙沙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身旁的周璃蜷缩成一团,呼吸声轻浅而均匀,偶尔发出小猫般的呓语,与他辗转反侧的动作形成鲜明对比。
终于,霍明杰重重叹了口气,坐起身来。
床头的檀香早己燃尽,只留下一缕若有若无的气息。
他伸手探入衬衣口袋,指尖触到那张泛黄的照片时,动作不自觉地温柔起来。
照片里,车德善穿着白色衬衣,笑容灿烂地依偎在他身旁,阳光为他的发丝镀上金边。
“阿善,你到底在哪里!”他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带着浓重的鼻音。
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照片里那人的眉眼,仿佛这样就能触碰到记忆里的温度。
“嗯,钱、美男都是我周璃大王的!”突然,沙发方向传来含糊不清的梦呓。
霍明杰的手猛地顿住,眼中翻涌的柔情瞬间被恼怒取代。他攥紧照片,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死丫头,伤感都不能让我好好伤感一下!”
转头望去,周璃不知何时己经滚到了沙发边缘,整个人呈大字型瘫着,离地面仅剩几厘米的距离。
她的睡衣肩带滑落,露出半截白皙的肩膀,凌乱的发丝散落在脸上,活像个毫无形象的醉汉。
霍明杰眉头一挑,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摔下去才好。”
仿佛是回应他的想法,周璃突然“扑通”一声栽到地上。
霍明杰先是一愣,随即心情莫名畅快起来!
这死丫头摔在地上竟然还没醒,在睡梦中还嘟囔着“我的五百万”。
霍明杰才懒得管她的死活,和他没有关系将照片重新塞回口袋,翻身扯过被子蒙住头。
地毯上传来闷闷的呓语,那丫头竟只是翻个身,又打起了小呼噜。
“财迷鬼。”他闷在被子里低咒,却莫名觉得胸腔里那团郁气散了些。
月光温柔地抚过他紧绷的脊背,床头座钟的滴答声里,霍明杰渐渐沉入梦乡,梦里似乎又出现了车德善的笑脸,只是这次,周璃举着五百万支票在旁边跳脚的模样,怎么也挥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