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大海接过《玉笋疏证》扫了两眼,五官顿时缩成一团,啧啧称奇道,“真他娘的埋汰,我老胡今儿算是大开眼界。”
说着,此人又转过头露出忍俊不禁的表情,“小宝,这淫册你从哪摸来的,我怎么没印象呢。”
“好像是从偏房床底下吧,应是那杨二的房间。”王宝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的表示,当时黑灯瞎火的也看不清,摸到什么全揣怀里了。”
“杨得水这厮是个老狐狸啊,做事十分谨慎,看来咱们这招不好使。”
李豫捏着下巴琢磨了片刻,心想或许可以试试能不能通过威逼利诱收买杨府的人,比如管家或是仆役,只要能掌握出杨得水贩卖劳工.走私鸦片的罪证,到时候便可借大义名分收拾。
“对了,昨个夜里那李贯英来过。”见大伙一脸疑惑,李豫又补充道,此人正是黑老秦那夜去刺杀的人,不过看来这家伙应该还没发现是自己所指使。
“大海,你走南闯北见识多,可知洪门所谓的双花红棍究竟是个什么人物?”
“嘶...”胡大海闻言倒吸一口凉气,表情也瞬间严肃起来:“大哥有所不知,红棍在洪门皆是狠角色,负责执法.刺杀和械斗等等,能够驱使草鞋,也就是那些底层喽啰。”
“哦对了,广东这边习惯把那些喽啰叫西九仔。”
“至于双花红棍,更是狠人中的狠人,江湖上只闻其名不见其人那种。”
王宝和黑老秦听的兴致勃勃,而李豫则是微微点头,旋即脸上闪过一抹狠辣,“管他什么双花还是三花,惹毛老子都叫他变成菜花!”
“我就不信了,他再狠还能狠过子弹?”
晌午时分,徐闻下洋村。
海风裹挟着腥拂过,靠岸的浅水区中斑驳破旧的小船连成一片,船上搭着各种破布和渔网,暗红色铁锈般的槟榔汁被随意的吐在船帮上,一些幼儿腰间栓了条麻绳,后面拖着块木板,正在甲板上爬来爬去。
李豫翻身下马,看着这副场景微微皱眉,面前便是疍民们所居住的棚户区,这类群体作为贱籍,处于大清鄙视链的低端,通常连上岸都不允许。
不一会,体态丰硕的黄至民便带着两名仆人匆匆赶来,接着笑容可掬的行了个礼,“知县大人驾到有失远迎,草民在这给您赔罪了。”
“来人呐,去把那箱西洋红酒送到大人府上,对!就是那个波什么多来着...”
“黄老板生意兴隆啊,看着是发了不少的财。”李豫笑眯眯的说完,谁料那黄至民却将脖子右拧,叫苦连天:
“嗨!大人折煞小的了,这年头做买卖哪有那么容易,就说这贩盐吧,竞争又强,刁民也猴精猴精的,若不降价根本就卖不出去嘛,您说我干这点小本生意容易?”
“得了吧,跟本官还装什么。”
李豫皮笑肉不笑的说道,“谁不知道你黄老板另有财路,官盐是不好卖,可私盐呢?那玩意可是暴利。”
见这黄至民脸色一僵,舔了舔嘴唇面露尴尬之色,李豫则是摆了摆手表示,自己不是来找他麻烦的,这回过来是有另一桩要事。
“大人您尽管说,别说一件了,哪怕十件八件都没问题!”一听知县大人不是来勒索自己的,黄至民立刻将悬着的心放下,并把胸脯拍的震天响。
“你可能搞到短铳?”
黄至民闻言目光闪烁,支走身边的仆人后又警觉的西处张望了一阵,这才低声道,“大人您这是?”
“不该问的别问,我要的是西洋货,最好是现货。”李豫皱了皱眉狠狠的瞪了这家伙一眼,以他这个知县的身份而言,搞几把火器根本不算难事,要知道徐闻可是驻着几十号绿营兵的,这些家伙时常倒卖军资。
还可以通过正规途径向上头索要,就说为了防患长毛贼武装民团,不过拨下来的火器基本都是老古董,而且效率非常慢。
“能!”
黄至民想了片刻,觉得还是不能得罪这位县太爷,于是咬了咬牙后表示,这件事包在自己身上,最多三天便能通过黑市弄来,不过还请大人以后对自己的生意多加照顾。
“这个好说。”李豫不置可否道,“黑市的规模如何,除了这短铳还能搞到什么好东西吗。”
“回大人,只要洋元到位,十条八条西洋枪应是能弄到的,再多,恐怕就不行了。”
“好!”
“你把能买到的洋枪全带回来,本官不会吃白食的,到时候一并结算与你。”
听到知县大人的保证,黄至民这才放心,因为如果对方白嫖的话他还真没办法,不可能因为这点钱就跟县太爷闹掰,但如果既能拿到钱,又能落得个顺水人情的话,自是再好不过了。
临走时,李豫又默默的观察了一番疍民的生活,这些人平时靠捕鱼和晒盐为生,眼下的渔税很重,黄至民又将粗盐的收购价压得很低,故而疍民们生活极为困顿,放眼望去这些人皆表情麻木,浑身脏兮兮的。
他注意到,在棚户区左侧稍远的水上,还飘着一长串“花船”,隐约能听到男男女女的欢声笑语,一些稍有姿色的疍民女子便在此做娼妓补贴家用,这里也是徐闻县最有名的风月场所。
清末疍民形象
回到衙门,廖师爷又带来一个让李豫冒火的消息,原来是庞知府又派人来了,说是第三房小妾生的幼子刚满月,特邀李知县到府治的望月楼喝满月酒。
倘若不方便去的话,可以随便送个两百两银子的贺礼就行。
毕竟礼轻人意重嘛。
“廖师爷。”
“属下在。”
“给庞知府发一道公文,就说近期会有海盗犯境,本县需整顿军备,雇佣民壮,特请府治批个五千两银子的经费。”
廖师爷闻言一惊,连忙劝道,“使不得啊大人,您这么做等于跟庞知府对着干,人家毕竟是您的上官嘛。”
“不就二百两银子嘛,又不是两千两,大人还是能忍则忍吧。”
“让你写你就写,听到了吗廖炳坤!”李豫狠狠的瞪了这厮一眼,他是真被庞知府搞出火气了,这老逼登贪婪无度,勒索的没完没了,搁谁也受不了这口鸟气。
他己经打定主意,就算将来迫不得己离开徐闻,也要将这庞知府好好收拾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