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递给庞知府的折子送走之后，李豫脸色阴沉的坐在原地思绪复杂。
这老小子不是个好东西，自己这回驳了他的面子，日后肯定会遭到报复，不过李豫如今也想通了，逼急了大不了再跑路就是，这家伙也别想好过。
这两天李豫琢磨了许多，他寻思着如果现实允许的话，还是在这徐闻多干一段时间，一方面能搜罗到更多的火器和钱财，可以武装山寨，除此之外，他心里也有一丝期盼。
倘若自己这个假知县短时间内不被上头识破，那么是否可以借机组织一支力量，进而逐渐坐大，等到他有足够的资本之后，“真”与“假”或许就没那么重要了。
这一套做法在太平年月显然不行，朝廷一定会追究到底，但放在而今这咸丰二年的乱世中，尤其是太平军席卷广西，天地会蠢蠢欲动的背景板下，这事儿似乎就具有一定的操作性。
两广己经够乱了，从理性角度而言，这个时候不应该将本属于己方阵营的能臣良将逼反。
当然这一切都是李豫的推测，事实上那两广总督叶名琛究竟是个怎样的人，他并不了解，或许这家伙就是嫉恶如仇，见不得杀官冒良这档子事儿也说不定。
与此同时，徐闻县杨府内。
杨得水铁青着脸，咆哮声能传出二里地之外，护院和奴仆们一个个跪在地上噤若寒蝉，连抬头的勇气都没有。
“十八个护院加三条狗，竟也能被贼人摸进府，真是一群废物。”
“昨夜是我不在，倘若在呢？此刻必己遭毒手了！”
“你们这群贱人就跟狗一样无用，杨家养你们还不如养几头猪！”
昨夜，杨得水与那“混海龙”张十五取得联系，双方相约于快蟹船上谈一桩买卖，混海龙乃硇洲岛巨寇，活跃在雷州半岛和琼州海峡一带，做的全是些伤天害理的无本买卖。
二者算是旧相识了，杨家的生意网与那混海龙多有往来，彼此之间的关系错综复杂，期间这两个家伙究竟谈了些什么则不为人知，只是一大早回府后，杨得水望着被人翻得七零八落的卧室，便瞬间暴跳如雷。
仔细查看后，他发现家里的书籍几乎都被人盗走，就连墙上的挂画也不翼而飞，经过缜密的思索，杨得水认为这伙贼人多半不是冲着财货来的，也许是更重要的东西。
想到此时他不禁一阵后怕，自家的生意见不得光，每月的出货量也不是小数目，这些数字仅凭脑袋肯定是记不住的，因此像账本这种东西固然要有的，只是干系到身家性命，此物他一般都贴身保管，连睡觉都得垫在腰下。
尽管虚惊一场，但杨得水还是极为愤怒，转而将气撒在那些偷懒的护院身上，他面无表情的盯着护院总管说道，“你既误了我的事，便不要怪老爷狠心。”
“今天晚上自有蟹船来接你，日后去了海外，记得好好做人。”
“老爷饶命...老爷饶命呐！”
“小的是真没想到，在这徐闻竟有人敢偷杨府的东西！”
那护院总管是个五大三粗的汉子，但此刻己被吓得面无人色，他自然清楚三更半夜上快蟹船的含义，意味着自己要被老爷当作“猪仔”给处理了。
日后要么被卖到南洋做奴工，要么被运到西洋修铁路，总之都是埋骨他乡的结局。
杨得水没有理会这厮，而是阴恻恻的扫了那些下人一阵，这才开口道，倘若以后再有人敢懈怠，便是当猪仔的下场。
料理完这件事后，杨得水眯着眼睛琢磨了一阵，认为这偷盗之事很可能是那知县老爷派人干的，他这么想的原因也很简单，在徐闻这一片没有人敢得罪杨家，也没这个必要。
即便是那王.黄二家也一样，他们也只能客客气气，另外，三家的生意本就没有太大交集。
唯一有矛盾，也有动机对杨家出手的，便是当今的县太爷，这位年轻的李知县是个二杆子，丝毫不懂为人之道，注定在官场上蹦跶不了多久。
“哼...且让你再耍几天威风吧。”
接着，杨得水又来到次子的屋里，询问他可有什么丢失的物件，杨二对这个狠辣的父亲感情复杂，在沉默了片刻后道，别的东西都没丢，就是手抄本不翼而飞了。
“而己，丢了也好！”
杨得水一听这“手抄本”三个字便火光冲天，他强摁心里怒意缓缓坐下，接着苦口婆心的劝说起来。
“昨个夜里你也看到了，咱们家的买卖是不好做的，要跟鬼佬打交道，还得看那些海贼的脸色，你大哥虽然做事沉稳，但等为父百年之后，他一个人也难以撑起这么大的家业。”
“你自幼聪颖，又念过几年洋学堂，为父本来对我儿是抱有很大期望的...倘若你能洗心革面，做你大哥的左膀右臂，你兄弟俩齐心协力，咱们杨家自然会更上一层楼。”
说罢，杨得水不再言语，方才的凶狠劲儿早己消失不见，像个最普通的老父亲一样，痛心的看着自己的儿子，眼中满是望子成龙的期盼。
而那杨二则是垂着头沉默良久，半晌后才莫名其妙的咯咯一笑：
“齐心协力…”
“父亲是要我与大哥齐心协力发那沾满血的黑心财吗。”
“你说什么！什么叫黑心财？”杨得水面露凶相拍案而起，露出吃人般目光，“我告诉你！你吃的.用的.穿的.住的全是你老子辛苦赚的钱！就连你念洋学堂的学费，也是你爹我一块一块挣来的！”
“不知死活的东西！如果没有我跟你大哥，你早就横死街头了！”
杨得水一生要强，唯独对自己这个不成器的次子毫无办法，甚至都不知道这小子在想什么，有时候说要学跑船，有时又嫌家里的生意脏，人格极度不稳定。
他请西洋大夫和中医都看过，末了都说是这杨二患的是什么“癫症”，总之精神状态时好时坏。
此时的徐闻县衙门。
一股浓郁的香味在后堂回绕，打边炉中的咸菜滚豆腐滋滋作响，衙役们满脸堆笑，纷纷朝知县老爷敬酒，不时有人偷偷瞅向锅里那道珍馐，喉结一阵耸动。
豆腐是何老三送来的，这家伙的确说话算数，每日一大早天刚亮，便亲自将热腾腾的豆腐递给衙门口值班的差爷。
今日无甚案件幸得清闲，李豫便将这些差役召集过来，打算请大伙搓一顿，只不过这顿饭可不是那么好吃的，明日之后将会有很多人被裁撤。
清末的“猪仔”，其遭遇与当年的黑奴无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