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术室的灯光嗡嗡作响,在雨夜里投下惨白的光。林雪站在梯子上,手指颤抖地描摹着文化墙上最后一朵紫藤花。颜料顺着她的手腕滴落,在墙面上晕开暗红的痕迹,像极了那幅被血染过的素描。
"再往左一点。"陈阳的声音从下方传来。他仰着头,雨水顺着他的下颌线滑落,分不清是汗水还是窗缝渗入的雨滴。"花瓣的阴影要更深些。"
林雪咬住嘴唇。她画的是母亲日记里描述的那幅画——紫藤花架下,三个模糊的人影。最右侧那个被涂黑的轮廓正在她的笔下渐渐清晰,是陈雯老师仰面坠落的瞬间。
"你确定要这样画?"她的画笔悬在半空,"明天教育局的人..."
"就是要让他们看见。"陈阳突然抓住梯子,指节发白。他的红绳不知何时己经完全散开,鲜红的丝线垂落在腕间,像一道未愈的伤口。"二十五年前,他们就是用'意外'两个字盖住了所有真相。"
窗外炸响一道惊雷。林雪突然看清陈阳眼底的执念——那不是仇恨,而是一个孩子对母亲最笨拙的守护。她深吸一口气,蘸取更多颜料,将坠落的身影画得愈发清晰。
就在最后一笔落下时,走廊传来脚步声。
"快下来!"陈阳猛地拽住她的手腕。梯子摇晃的瞬间,林雪看见美术室门口站着撑着黑伞的郑明——教育局的郑主任,二十五年前的学生会主席。雨水顺着他的伞尖滴落,在门口汇成一片暗色水洼。
"这么晚还在画画?"郑明的声音带着长辈特有的温和,镜片后的眼睛却死死盯着文化墙。"这构图...很特别啊。"
林雪感到陈阳的手突然收紧。她低头看见地上散落的调色盘——那是陈雯的遗物,此刻正倒扣在郑明脚边,露出背面"真相在颜料之下"的字样。
"郑主任。"陈阳突然开口,声音平静得可怕,"您认识画里这个人吗?"
空气骤然凝固。郑明的目光从调色盘移到墙上,在那幅坠楼图上停留了足足三秒。林雪看见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伞柄上的手指微微发颤。
"这是...陈老师?"他推了推眼镜,嘴角扯出一个僵硬的笑,"画得真像。不过当年的事..."
"当年什么事?"林雪从梯子上跳下来,颜料罐被她故意踢翻,鲜红的液体蜿蜒流向郑明锃亮的皮鞋。
郑明后退半步,伞面撞在门框上发出闷响。就在这时,他的手机突然亮起。屏幕上是一条刚收到的信息:
"他们找到了调色盘。"?
雨声忽然变得震耳欲聋。郑明抬头时,林雪第一次看清这个总是彬彬有礼的长辈眼里的恐惧——那是猎物被逼到绝境时才有的眼神。
"时间不早了。"他转身时伞骨刮倒了门口的颜料架,五颜六色的罐子滚落一地,"明天...明天再聊。"
黑伞消失在走廊尽头,陈阳突然冲向窗边。林雪跟过去,看见郑明冒雨跑向行政楼的方向,手里紧攥着手机。
"他在害怕。"陈阳的声音混着雨声传来,"那幅画里...我们漏画了一个人。"
林雪猛地转头。文化墙上,紫藤花架下的第三个人影——本该是母亲的位置,此刻竟是一片空白。
"你妈妈当时在场。"陈阳的指甲陷入窗框,"但她没有阻止,也没有呼救。她只是...站在那里。"
林雪的胃部突然绞痛起来。她想起母亲抽屉里那封未寄出的信,想起相册里被剪掉的人形。二十五年前那个雨夜,母亲究竟扮演了什么角色?
"不对..."她突然抓住陈阳的手臂,"如果只是目击者,郑明为什么要害怕?除非——"
一声巨响从行政楼方向传来。他们同时转头,看见顶楼档案室的窗口闪过一道人影,紧接着,有什么东西从高空坠落。
那是一只燃烧的纸箱。火光照亮了飘落的纸页,其中一页打着"1998年学生意外事件调查报告"的字样,在雨中化为灰烬。
陈阳转身就往楼下冲。林雪追了两步突然停住——她的手机亮了,母亲发来一条定位信息:
"我在学校后门。带上那个调色盘,现在。"?
雨幕中,林雪看见行政楼下的灰烬堆里,有一页没烧完的纸。那是调查报告的最后一页,上面印着三个鲜红的手指印,和一个被雨水晕开的签名:
林雅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