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小枫破天荒地醒得比李承鄞还早。她走上前，盯着眼前这个白净清秀的少年。眉是眉，眼是眼，轮廓分明，一点不像草原上的男儿那般粗犷，反倒觉得特别好看。
李承鄞像是做了什么噩梦，额头上冷汗淋漓，嘴里还呢喃着：“小枫，别离开我……”
小枫听见自己的名字，心里咯噔一下，又觉得好笑。才认识没几天啊，顾小五就梦见她了？她忍不住乐出声来，笑得前仰后合。
笑声吵醒了李承鄞，他睁开眼，看到小枫活生生站在自己面前，一双眼眶顿时泛红。他一下子抱住她，力气大得让小枫喘不过气来。
“顾小五！你干什么！”小枫想挣脱住他的怀抱。
李承鄞死死抱着她，像是怕一松手她就会消失。声音低哑而急切：“小枫，别离开我……”
小枫无奈，只好敷衍他：“好好好，你先松手。”
李承鄞这才慢慢放开她的手，小枫一得空立刻往后退了一步，皱眉看他：“你怎么做梦都在叫我名字？”
李承鄞站起身，像是想化解尴尬，故作轻松地笑了笑：“我梦见你嫁人了，可你一点都不开心。”
小枫眼睛一亮，立马凑上前问：“那我梦里嫁给谁了？”
李承鄞看着她满眼好奇的模样，坏笑着说：“反正不是我，不然你准得高兴疯了。”
小枫听着李承鄞那不正经的回答，气得抬手就捶了他两拳：“顾小五，谁要嫁给你！”
两人继续赶路，远远便看见黄土之上插着一面白旗——是丹蚩人的旗帜。他们终于到了丹蚩境内。
小枫眼尖，一眼就认出前方那名高大的骑士，顿时眼睛一亮，兴奋地挥着手喊道：“赫失！是我！”
赫失策马上前，看到熟悉的小身影，立刻笑开了：“小公主？你怎么会在这里？”
等他注意到小枫身旁的李承鄞，脸上的笑容顿时收了几分。他警惕地看着他，语气冷了下来——这片土地，从不欢迎中原人。
小枫嘟起嘴，撒娇似的抱怨道：“还不是我父王让我去和亲，阿娘不放心我一个人，就让我先来找阿翁。”
赫失听了哈哈大笑：“王上才舍不得小公主嫁人呢。”随即转头看向李承鄞，问道：“公主，他是谁？”
小枫笑嘻嘻地拍了拍李承鄞的肩：“他啊，他是中原来的茶贩子，叫顾小五。你别看他长得马马虎虎，也没什么气质，但我在路上被朔博人追杀，都是他拼命护着我。要不是他，你今天就见不到我了。”
赫失听得愣了一下，随即大笑出声：“我还是头一回听小公主这么夸人！”
李承鄞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正要说什么，忽然耳边传来一阵密集的马蹄声。
几人回头望去，只见朔博人竟然死咬着追到了丹蚩边境。这次来的人，比之前还多，显然是铁了心要抓住小枫。
赫失面色一凛，立即挡在小枫前面，沉声道：“公主快走！我们来挡着！”
小枫看出赫失带的人只有朔博人的三分之一，心头一紧：“他们人太多了，你打不过的。”
赫失看着来势汹汹的硕博兵，咬牙低声道：“公主快去丹蚩，告诉大王，搬救兵！”
小枫和李承鄞双骑飞驰，夜风卷起沙尘，小枫急得眼角泛红，一路咬着牙，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赫失死！
她猛地勒紧缰绳：“我们不能再绕路了！再耽搁，赫失就……”
李承鄞看得出她心乱如麻，冷静地说道：“你真打算去丹蚩搬救兵？这里离丹蚩还有三百余里，就算马不停蹄，也得两天。”
“那你说怎么办？”小枫的眼泪几乎夺眶而出，“赫失是我的朋友，我不能见死不救！”
李承鄞趁势上前一步，压低声音：“这里离西境安护府不过五十余里，我看不如先去那儿求援。那里的裴校尉是我旧识，肯定会出手调兵。”
小枫一愣，本能地摇头：“在我们西境打仗都不关中原皇帝的事，我们习惯了自己解决。”
李承鄞语气坚定，“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只要是天下的事，中原皇帝就有权过问。再说了——”他勾起嘴角，“硕博人这么咄咄逼人，我们也该给他点儿教训。”
小枫神情犹豫了一瞬，终究还是点头：“好！去西境安护府！”
二人昼夜兼程，终于赶至西境安护府时，天己蒙蒙亮。小枫几乎站不稳脚步，马不停蹄赶路令她疲惫不堪，但她顾不得休息，第一时间就向裴校尉请求支援。
她低声说：“裴将军，我是丹蚩赫失的妹妹阿渡，赫失遭遇硕博袭击，命悬一线，还请将军出兵援救。”
裴照坐在高堂之上，眉目深沉，目光在她脸上停顿了两息，又转向了李承鄞。
李承鄞站在一旁，抱臂含笑，看着小枫一脸紧张，心头忽而泛起一阵柔意。
“这？”裴照看了一眼李承鄞，并未立刻答应，反而挥手叫他离开，走到偏厅小声交谈。
小枫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心中不禁泛起疑惑，忍不住踮起脚想偷听。
片刻后，李承鄞面带笑意回来。
“他同意了吗？”小枫迫不及待地问。
李承鄞抬手打了个哈欠：“他说即刻点兵点将。”
小枫松了一口气，又狐疑地问：“你们刚才说了什么？”
“我说啊，”李承鄞一脸认真，“如果他不出兵，西境就没有好茶叶喝了。”
小枫瞪他一眼：“你当我三岁小孩吗？”
李承鄞耸耸肩：“不信就算了。”
小枫虽然半信半疑，但也没再追问，只是心头莫名一热。这个中原人，虽然嘴贫得很，可关键时刻，似乎也不赖。
小枫坚持要跟着中原的铁骑一起奔赴沙场。她没办法坐在安护府里安心等待，她心里挂念着赫失，也挂念着赫失的妹妹——那个曾陪伴她长大的女孩，那个她最好的朋友，阿渡。
铁骑踏破黄沙，尘土飞扬，战场就在天亘山脚下。
一路奔赴，小枫从未见过如此血腥的场面——沙场上一片狼藉，断裂的刀枪，破碎的旗帜，横七竖八的尸体倒在血泊中，血混着沙，浓烈得令人窒息。
她骑着马穿行在遍地残骸中，眼神一寸寸搜寻，却怎么也找不到赫失的身影。她的手发抖，喃喃念着：“赫失……赫失……”
她几乎要崩溃，眼泪在眼眶打转，声音都带了哭腔：“他不会出事的，对吧？他不会……”
李承鄞策马上前，语气笃定而温柔：“小枫，你放心，赫失不会有事的。”
小枫却根本听不进去，仍旧朝战场更深处狂奔。李承鄞皱了皱眉，跟着策马紧追。
中原铁骑己击退硕博残军，缴获他们将领首级，局势初稳。但小枫依旧一刻不停地找着，首到他们抵达了天亘山的山脚。
忽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灌木后传来：“小公主，你来了啊！”
小枫猛地停住，猛地转头——赫失坐在一棵倒下的老树下，左臂缠着血布，面容苍白，但精神尚好。
她一跃下马，扑进赫失怀里，哭着道：“你没事就好！你吓死我了你知不知道！”
赫失笑了笑，“多亏你来了……也多亏了中原人。”
李承鄞站在不远处，微微一笑，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望着她们。
赫失被送回安护府包扎，小枫也终于能松一口气。这些天她水米未进，此刻心一放松，饥饿感猛地袭来。
裴照安排了热饭热肉，她一见那盘香喷喷的烤羊排，眼睛都亮了，坐下来抓起就吃，完全没顾形象，连啃带咬，油汁流到嘴角也顾不上擦。
李承鄞坐在她身边，看着她狼吞虎咽，忍不住皱眉：“你这是饿了几天啊？”
说着，他伸手替她擦掉嘴边的油渍，动作轻得像在碰一只小猫儿。
小枫还没回话，就一口呛到了，咳得脸红耳赤。李承鄞赶紧给她倒了一杯热茶，递过去：“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小枫笑着喝茶，嘴里嘟囔着：“我就是饿了。”
裴照在一旁看着这幅画面，眉头几不可察地挑了挑。
五皇子李承鄞，历来冷静克制、城府深沉。
如果说之前殿下接近九公主是为了利用，可现在，看他的眼神柔得能滴出水来，裴照望着这两人，眼神沉了下去。
殿下，怕是动了真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