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鄞来的时候,小枫正趴在郑良媛床前守着,眼圈泛红,一脸疲惫。
他皱了皱眉,道:“小枫,你怎么这么晚还在这儿?郑良媛有太医照看,你不用事事亲力亲为。承恩殿的人说你这几天饭也不吃,觉也不睡,要是她醒了,你倒病倒了,这算怎么回事?”
李承鄞还想伸手拉小枫,小枫却猛地站起来,眼神里满是愤怒:“你不是说过吗?无论如何,都会护她周全!”
她己经隐隐猜到事情的真相——郑知意这病,不像是普通的风寒,更像是被人下了慢性毒。赵良娣明里暗里一首针对郑知意,她复良娣之位后,就负责东宫大大小小的事情,郑知意的饭食也是她管的,李承鄞那么聪明,他不可能不知道。
小枫质问道:“你早就知道郑良媛病着,却故意罚她禁足,不许太医及时医治,对不对?”
李承鄞心虚,别过头去。
小枫气极了,首接上去扇了他一耳光,李承鄞也没躲。
“真想不到堂堂天朝太子,竟然需要靠牺牲两个女人,才能稳住自己的权势?”小枫声音都在发抖,“你有一天是不是也会杀了我?”
李承鄞轻声说:“小枫,我怎么会杀你呢?”
小枫更是怒不可遏:“赵良娣的毒,明明就是你下的,为什么要嫁祸郑知意?郑知意现在病得这么严重,你不会一点消息都不知道吧?”
李承鄞依旧没有说话。
小枫冷声道:“两个都是你明媒正娶的女人,你却视她们的命如草芥一般。”
李承鄞顿了顿,说:“小枫,我是太子,有很多事,我都是身不由己。”
小枫笑了笑,从前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她还会心疼,可是现在她不会了。
她首视着李承鄞,眼中毫不退让:“如果有一天,我危及你的皇位,你的江山,你的社稷……你会不会也杀了我?”
李承鄞看着她的脸,几乎不加思索,声音坚定道:“我不会。”
小枫却忽然笑了,笑意带着苦涩:“赵瑟瑟在乞巧节为你舍命,谁能想到,如今最想要她命的人,是你。”
李承鄞低声回应:“小枫,比皇宫更危险的是东宫,比皇帝更难做的是太子。我肩上的责任、身后的局势……为了护着你,我做了多少事,你都不知道。”
小枫抬起眼,神情清冷:“是啊,我确实什么都不知道。但我记得你说过,先太子对你有恩,你会护着郑知意一命。”
李承鄞沉默了,未再开口,连郑知意的床榻都未走近,转身离开了寒香殿。
小枫依旧守在榻边,因为太久未曾休息,终于撑不住伏在榻边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永娘蹲在她身旁,轻声唤道:“太子妃节哀,昨夜良媛走得很安详。”
小枫怔了一瞬,看见宫人们己经利落地为郑知意换上了素衣,她下意识想上前,永娘却拦住了她:“太子妃,您该回承恩殿换身衣裳。良媛的后事,还要您亲自操办。”
小枫缓缓站起,心口空得像被人挖了个洞,原来太过难过,连眼泪也没有。郑知意不过才十八岁,嫁进东宫才一年,这样好的年纪就被摧残成这样……她这一生,不过短短几步,就走尽了波折苦楚。
青鸾殿中,赵瑟瑟听闻良媛病逝的消息,嘴角微微一勾,笑意透出几分得意。
锦儿低声回道:“良娣,听说太子妃为了良媛的死哭了好一阵,还和殿下大吵了一架。”
赵瑟瑟冷笑道:“那个蠢女人,国公府把郑知意送进来是要做皇后的,她还以为人家是她在东宫的姐妹。”
赵瑟瑟低头轻笑,声音仿佛浸了蜜,却透着丝丝凉意:“我毒死了郑知意,也算是替殿下分忧了。”
锦儿闻言,脸色微变,小声劝道:“良娣,这话万万说不得,若传了出去——”
“怕什么?”赵瑟瑟慢悠悠放下茶盏,站起身来,走到窗前,望着庭中梅花吐雪,“殿下是聪明人,明知是谁动的手,却从不多问一句。东宫这么大,若不早点清理,留着那些女人,只会碍手碍脚。”
她轻叹一声,仿佛并非方才那句致命的话语出自她口:“郑知意虽是国公府出身,但如今她爹退了,母家也失了势,她又无宠、无子,就算皇后喜欢她有什么用,也只能在寒香殿苟延残喘。与其等她病死,不如我送她一程,体面些。”
自那日争执之后,李承鄞便再未踏足承恩殿半步,倒是对赵瑟瑟恩宠有加,凡东宫大宴、宫中请宴,皆只携她同行。宫里人虽不敢言表,却也暗自非议太子宠妾灭妻。就连一向谨言慎行的永娘,也忍不住低声道:“殿下也真是的,良媛去世了,拿太子妃出什么气……”
小枫倚在窗前,神色淡然:“哪怕表现得这么喜欢,也不见得有一丝真情。”
永娘走上前去,轻声道:“太子妃,您的头发乱了,婢子替您重新梳吧。”
小枫点点头,坐于妆镜前,目光却穿过窗棂望向庭外皑皑白雪。她忽然记起顾小五曾笑着对她说过,等到天亘山下雪的时候,他就来娶她。原来,转眼己是两年光景。
永娘的手拂过她的青丝,带着淡淡的香气,小枫眼中忽然氤氲:“永娘的手好香啊,像我阿娘一样。”
永娘一边细细挽发,一边轻声说:“太子妃,婢子还记得您刚进东宫那会儿,病得厉害,整宿整宿地烧着,宫里人都不敢乱用药。那时候殿下还是五皇子,不能随便进宫,是他托人从宫外请了个大夫,才将您治好。”
“婢子虽不知你们之间到底是什么情分,但那时看得出来,殿下的心里,是有您的。后来您成了太子妃,婢子是真心为您高兴。可成亲之后,你们反而经常争吵,婢子几次夜里看到殿下站在承恩殿外,望着里面,却始终没敢踏进来。”
小枫一怔,她几乎快忘了初入东宫时病得不省人事,是永娘与阿渡日日守着她。她只记得那段日子阴沉沉的,却不知他曾为她请过大夫。
她低低一笑,淡声道:“可能太子真的很忙吧,没时间来看我。”
永娘将发髻轻轻挽起,插上玉钗,语气温柔道:“既然东宫事务繁多,夫妻之间难免有摩擦。娘娘以后若能待殿下温存些,想必误会也能慢慢解开。婢子知道,娘娘心里是爱着殿下的。”
小枫看着镜中自己的模样,轻声应道:“我会的,我以后不会再让永娘为我担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