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方了解到信息后,贾政不禁大喜过望。原来,这冯兰英与贾元春年龄相仿,且是金陵总督冯誉的嫡长子,自幼饱读诗书,才华出众,如今己是举人身份,正要备考明年的会试。
贾政心想,这冯兰英无论是家世还是才学,都与元春十分般配,实在是一门不可多得的好亲事。于是,他连忙应下了这门婚事。婚期定在明年春夏之交。正是冯兰英参加会试之后,说不定届时还可以金榜题名,好事成双。
贾元春得知此事后,竟有些喜极而泣,心中百感交集。她本以为自己年纪渐长,婚姻之事己然无望,却没想到如今能嫁得如此如意郎君?想到自己多年来的等待,如今终于有了归宿,心中满是欢喜与感慨。贾赦、贾琏、三春及两个庶弟得知姐姐的喜讯,也都纷纷前来祝贺,一时间,荣府内又充满了欢声笑语。
只有宝玉,心中闷闷不乐。在他心中,大姐姐元春对他而言,不仅仅是姐姐,更似母亲一般。从他三岁开蒙起,元春便对他悉心教导,关怀备至。虽然元春入宫后,两人分别五年。但回来后的这三年,元春更是将他照顾得无微不至。如今姐姐即将嫁人,他心中实在是不舍,仿佛失去了最亲近的人。
元春见宝玉如此,心中也十分不忍,只得好生安慰他,承诺即便嫁了人,也会时常回来看他。
宝玉这才稍稍释怀,只是心中仍有些惆怅。好在宝玉年岁见长,不在胡诌些“女子未出嫁是无价之宝,出嫁之后是颗死珠子”的胡言乱语。
又过了几日,薛王氏及薛蟠一家护送薛宝钗入京,一路舟车劳顿,终至荣府。原来是薛宝钗下月便要与升了官的柳湘莲喜结连理。此前薛蟠因行事莽撞,被王子腾赶走,此次无奈之下,只能来荣府借住。贾元春听闻薛姨妈到访,心中虽有些许波澜,却也不失礼数,即刻命人腾出荣府东北角那座僻静小院,以供薛蟠一家安顿。
夏金桂见薛家在荣府落定,颇为不喜,寻了个由头,便回娘家居住去了。没了夏金桂在旁管束,薛蟠顿时觉得浑身自在,没几日,便约了王仁、贾琏二人,以及还没有离京的冯紫英,兴冲冲地出去喝酒耍闹。
三人来到京城中一家颇为热闹的酒楼,坐下后,点好酒菜,开怀畅饮。薛蟠向来放荡不羁,为助兴,高声唱出一段令人捧腹的行酒令:“女儿悲,嫁了个男人是乌龟。女儿愁,绣房蹿出个大马猴……”王仁、贾琏和冯紫英三人听了皆捧腹大笑。
岂料相邻雅间竟然也暴笑如雷。就听到有人嘲笑道:“这是哪个蠢货的打油诗,真是笑死我也!”“有辱斯文,有辱斯文呀!”“鲁长史,咱们今天遇到这等趣事,岂能不再干几杯。请!”这几人肆无忌惮地大声喧嚣声音,也传到薛蟠等人的耳朵。
薛蟠脸色铁青,他本是想博兄弟们一笑,怎料被不知名的人物给当场打脸。随即,他腾地站起出了雅间。冯紫英、王仁和贾琏三人连忙跟上,一起循着声音推开隔壁雅间。
双方不经意间抬眼对视,脸色瞬间均变得极为难看。
原来,这桌上,正是上次在通县渡口与他们斗殴的仇世忠。此刻他正满脸笑意地宴请忠顺王府长史鲁国忠等人,众人推杯换盏,口中仍是嘲笑不断,毫不避讳。
冯紫英对此事记忆犹新,心中的怒火 “噌” 地一下就冒了起来,他 “啪” 地踹开房门,大声喝道:“仇世忠,你这狗贼,今日竟让我撞见了!还敢如此笑话我兄弟?”
仇世忠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抬头一看,见是冯紫英,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回道:“哟,这不是冯大公子吗?怎么,上次打输了找捕快帮忙,这次居然还敢来找茬?”他无时无刻不记得上次的西十大板耻辱。虽然用刑的捕快并没有施以重手,但也让他在家足足躺了十天。这次仇人相见,自然分外眼红。
王仁与贾琏见势不妙,赶忙上前拉住冯紫英,劝道:“兄弟,莫要冲动,咱们今日是来喝酒的,犯不着跟这等人一般见识。”
可薛蟠不认识此人,正在气头上,上前骂道:“你个小混蛋,爷爷我做的诗,你也敢嘲笑,是不是想找打呀?”他喝了几杯酒,只觉豪气冲云,又忘记自己的斤两。
仇世忠此时尚忌讳冯紫英等人,但却不认识薛蟠,只听得是外地口音,不由怒火中烧:“找打!”他大喝一声,抄起酒杯就砸了过去。
薛蟠躲闪不及,额头立刻被酒杯划伤,鲜血和着酒水,顺着眉角流了下来,看上去甚是可怖。薛蟠用手一抹,满手是血,吓得不由大叫道:“杀人了,杀人了!”
冯紫英见薛蟠这般惨状,哪里听得进去王仁与贾琏的劝说,他用力甩开两人,几步上前,指着仇世忠骂道:“上次给你的教训不深,今日又伤我兄弟,定要你好看!”
仇世忠也不甘示弱,站起身来,双手抱胸,冷笑道:“就凭你?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有几斤几两。不服,咱俩再打一架。”
双方你一言我一语,火药味越来越浓,没说几句,冯紫英便掀了桌子,动起手来。酒楼里瞬间乱作一团,杯盘碎裂声、人们的惊呼声交织在一起。周围的食客们见状,纷纷惊慌失措地往外跑去。
他们这两伙人从楼上打到楼下,然后又打到街上。王仁、薛蟠、贾琏身手不行,但多了几个随从,人数占有优势,倒也抵住仇世忠和长史鲁国忠的手下,双方势均力敌。此时便有人跳出战团,回去摇人。
不一会儿,裘良带着东城兵马司的人马便赶到了,见此混乱场景,当即下令将斗殴之人团团围住,但是一时间也无可奈何。他认识仇世忠、冯紫英、贾琏、王仁这几人,因同是武勋后人,不好出手伤了他们。只得大喊:“住手!”岂料这些公子哥们兴起,竟毫不停手。
长史鲁国忠见势不妙,大叫道:“我乃忠顺王府长史,看哪个敢拦我?”他手举王府腰牌,推开兵马司士卒,正要走脱。却被迎面一人大喝一声:“打了我兄弟,休走!”鲁国忠定睛一瞧,只见一位年轻的绣衣卫都尉拦住去路,他不觉脸色微变。
来者正是柳湘莲。他本也是受邀前来,只因公务在身来迟了。方才看到鲁国忠手下动手打了薛蟠,故此上前拦下他们。岂料鲁国忠手下扔出一枚烟雾弹,趁乱带着鲁国忠逃离了。
与此同时,宗承听闻消息,也带人匆匆赶了过来。他则毫不客气,把仍然在打架的十数人快速分割包围,逐一抓获。
柳湘莲忙上前与宗承打招呼:“宗大哥,久违了!”
宗承正要离去,被柳湘莲拦住,面色不虞,但也只得回礼道:“柳大人高升了。不知拦住宗某,所为何事?”
柳湘莲笑着指着薛蟠等人说道:“宗大哥,莫要这般称呼。这几位是小弟的兄弟,还请宗大哥放了他们。”
话音未落,又有人高声喝道:“柳大人,想不到你来这里了。”只见一名同样身着绣衣卫都尉官服的威武中年人快步而来。
被擒拿住的仇世忠连忙高声叫道:“父亲救我!”
柳湘莲定睛一看,忙打起招呼:“仇大人,想不到把你也惊动了。”
原来来人正是仇世忠的父亲仇云,他是听到奴仆报信赶来的。
仇云笑着说道:“彼此彼此!”然后他向宗承抱拳道:“这位小兄弟,还请卖仇某一个面子,把这几人全部交给我来处置。”他手指着被抓住的一群人,语气却饱含命令的口吻。
柳湘莲顿时急了:“仇大人,咱们各自领回自己的人就行了。你怎么全部都想要?”他见仇云眼中透着狠厉,显得极不友善,连忙质问。
仇云呵呵一笑:“柳大人,这些人中有忠顺王府之人,事关皇室安危,仇某自然有职权管理此事。还请这位兄弟把人都交给我吧。”他说话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语气。
宗承抱拳道:“两位大人,此地乃京都街市,既非王府,也非私宅,当归我们京兆府管辖。这些人,宗某就带往衙门大牢了。两位如果有任何疑问,可去府衙询问。”他不卑不亢,继而对裘良说道:“裘大人,咱们一起把人犯带到府衙去吧。”说完,他便号令兵马司士卒们行动起来。
裘良正感到头大,此刻宗承发话,自然跟随他而去。毕竟宗承作为贾化的亲卫头领,还身兼他们的武术教头,可算是自己的首接上司。绣衣卫虽然权势滔天,却也大不过现在如日中天的贾化。
仇云面色冷峻,眼神中透着寒意,他看向被押解而去的儿子仇世忠,心中满是无奈与愤怒。
柳湘莲则站在一旁,目光在仇云等人身上扫过,暗自思忖着对策。这两方对峙着,谁也不肯让步,气氛剑拔弩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