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复室的灯光刺眼得让人流泪。江砚辞咬紧牙关,额头上的青筋暴起,汗水顺着脸颊滚落,在下巴处汇聚成珠,砸在垫子上。他的双臂颤抖得像风中的树叶,却仍然坚持着将那个该死的哑铃举过头顶。
"再来三个!"季明川站在一旁计数,脸上没有丝毫同情,"别停!肌肉萎缩不是开玩笑的,你现在偷懒,以后抱孩子都费劲!"
江砚辞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脏话,但还是强迫自己完成了最后三次推举。当他把哑铃放回架子上时,双臂像面条一样在身体两侧,连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很好。"季明川在本子上记录着什么,"接下来是腿部训练。卧床一个多月,你的肌肉流失比预期严重。"
江砚辞用毛巾擦了擦脸,没有抱怨。他知道自己必须尽快恢复——为了能抱得起即将出生的孩子,为了能扶着若初散步,为了能像个真正的丈夫和父亲那样撑起这个家。
康复机械的皮带扣在脚踝上,冰凉得不近人情。江砚辞深吸一口气,开始按照季明川的指令做抬腿运动。每一下都像有千万根针扎进肌肉,但他只是皱着眉,一声不吭地坚持着。
"说起来,"季明川突然开口,"若初这两天怎么没来看你?"
江砚辞的动作顿了一下,又继续训练:"不知道。"他尽量让声音听起来无所谓,"可能...在家休息吧。"
事实上,这个问题在他心里盘旋了很久。自从那天苏醒初见后,若初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再也没有出现在医院。江母说她在家静养,但江砚辞忍不住胡思乱想——是不好意思见他?还是什么..
"你们俩啊..."季明川摇摇头,没再说下去。
训练结束后,江砚辞拒绝了轮椅,扶着墙一步步挪回病房。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但他固执地认为,只有这样才能尽快恢复行走能力。
浴室镜子前,他慢慢脱下病号服,第一次完整地看清自己现在的身体——苍白的皮肤上布满狰狞的疤痕,有些己经结痂脱落,露出粉色的新肉;有些还覆盖着敷料,隐约能看见下面可怖的伤口轮廓。最触目惊心的是腹部那道斜贯的刀伤,缝线的痕迹像一条蜈蚣爬在皮肤上,提醒着他与死神擦肩而过的瞬间。
江砚辞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这样的身体,若初看了会作何感想?那个雨夜,他用这双手粗暴地占有她;如今,这具伤痕累累的躯体还能给她安全感吗?
手指抚过每一道伤疤,记忆如潮水般涌来——肩膀的枪伤是从陈九手里夺回祁家股份时留下的;肋骨的骨折是被林世杰手下一脚踹断;腹部的刀伤则是林世杰最后的"礼物"...每一处伤痛,都是为了弥补那个雨夜犯下的错,为了给若初和孩子们一个堂堂正正的未来。
"值得。"江砚辞对着镜中的自己轻声说。
回到病床边,手机屏幕亮起,是江母发来的消息:
「后天若初生日,身体怎么样了?抓紧时间出院回家吧。」
江砚辞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他当然没忘记这个日子——日历上早就用红笔圈了出来。这些天他偷偷让云清从家里带了些东西过来,就藏在病房柜子的最下层。
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敲击:「恢复得不错,明天再做最后检查,后天应该能回去。」
发完消息,他打开相册,翻到唯一一张若初的照片——那是她不知情时被拍下的,站在江家花园的桂花树下,阳光透过树叶在她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她低头轻抚孕肚的样子温柔得让人心碎。
江砚辞用拇指轻轻屏幕上她的脸,胸口泛起一阵酸胀的疼痛。他们之间说过最多的话,竟然是他从林世杰手中救下她时的对话。多么讽刺,作为夫妻,他们之间的交流少得可怜。
"这次不一样了。"他对自己说,"我会学着好好爱你,若初。用你值得的方式。"
窗外的天色渐暗,华灯初上。江砚辞收起手机,按响了呼叫铃。当护士进来时,他的声音坚定得不容拒绝:
"请告诉季医生,我想加一组康复训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