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镜域的菩提树在子夜集体落叶，金色的叶片在空中凝结成雾，宛如一场沉默的葬礼。苏清雪抱着新孩童站在世界树下，他的体温比往常低，眉心的白色纹路偶尔闪过一丝血色，如同雪地上的泪痕。
"妈妈，听见了吗？"他突然抬头，眼睛盯着雾海深处，"塔在召唤我。"
镜璃的光暗之剑插入地面，剑身边缘泛起裂纹："第十西座塔的频率与其他镜塔不同，它的存在会扰乱光暗平衡。根据剑母残魂的残留记忆，那是座'无主之塔'，专门收容无法抉择的灵魂。"
话音未落，雾海传来沉闷的钟声，如同巨石坠入深潭。苏清雪感觉心口一震，手中的血剑自动出鞘，剑身上的金纹竟在流血，血珠滴在地面，汇成指向雾海的箭头。
"是灵音！"新孩童突然指向钟声来源，那里浮现出持黑伞的女子，她的裙摆沾满镜面虫的残骸，伞面上的光暗鱼正在吞噬彼此，"她在塔顶释放镜魇的残魂！"
灵音的笑声混着钟声传来，黑伞撑开的瞬间，雾海被染成墨色，无数半透明的人影从伞骨间涌出，他们的面容与苏清雪见过的守护者们 identical，却都带着未愈的剑伤。
"欢迎来到抉择的终章，苏清雪。"灵音的声音不再分裂，而是带着七百年沧桑的沙哑，"第十西座塔需要新的守塔人，而你，是唯一的候选人。"
镜璃挥剑劈向人影，光暗剑气却被黑雾吸收："这些是历代守护者的执念体！他们被困在轮回中，无法接受自己的选择——"
"所以剑母建造了这座塔，"灵音旋转黑伞，人影们扑向新孩童，"让每个无法抉择的灵魂都有机会重来。但现在，我要打破这个牢笼，让他们看看所谓的'平衡'有多可笑。"
小孩童突然剧烈颤抖，白色纹路分裂成光暗两半，他的左手燃起金色火焰，右手涌出黑色雾气："妈妈，控制不住了……他们在问我要答案！"
苏清雪看见人影们抓住新孩童，每个都在嘶吼着不同的问题："该杀了暗之子吗？""光之子才是祸根！""剑母的谎言该不该揭穿？"这些声音汇集成洪流，震得世界树主干出现裂痕。
"放开他！"苏清雪挥剑砍向执念体，却在触及他们的瞬间看见无数记忆：某个时空的自己亲手杀死朔宁，另一个时空的镜璃成为镜魇宿主，还有的新孩童分裂成光暗双子，在镜塔顶端决斗。
"这些都是被剑母抹除的结局。"灵音踏雾而来，黑伞抵住苏清雪咽喉，"她用创世之镜篡改了你们的命运，让你们以为只有'平衡'一条路可走。但其实——"她指向第十西座塔，塔顶突然亮起血红色光芒，"塔内藏着真正的创世之镜，能让时光倒流，让所有灵魂重新选择。"
小孩童的光暗之力暴走，雾海被切割成两半，一半是永恒的白昼，一半是无尽的黑夜。苏清雪感觉自己的身体也在分裂，一半渴望倒流时光拯救朔宁，一半想维持现状守护新孩童。
"妈妈，选吧。"小孩童的双瞳分别映着光与暗，"用创世之镜回到过去，或者让镜域在分裂中重生。"
镜璃突然抓住苏清雪的手腕，她的手臂己出现镜面纹路："别信她！时光倒流会引发时空崩塌，我们见过太多次这样的结局——"
话未说完，执念体中的某个镜璃突然扑向她，两人在光暗交界处扭打，镜璃的光暗之剑刺入自己腹部，鲜血同时是金色与黑色。
"这就是分裂的代价。"灵音低语，"苏清雪，你以为自己是完整的？看看你的影子——"
苏清雪转头，看见自己的影子正在脱离身体，影子手中握着的不是血剑，而是灵音的黑伞，伞面上的光暗鱼己经融为一体，变成吞噬一切的黑洞。
"我才是你真正的执念。"影子开口，声音与她如出一辙，"那个总是犹豫不决的你，那个想拯救所有人却注定失去一切的你。"
钟声再次响起，第十西座塔的门缓缓打开，门内流出的不是光也不是暗，而是粘稠的金色血液，血中漂浮着无数破碎的镜面，每块镜片都映着不同的"选择瞬间"：苏清雪刺向小孩童的心脏，苏清雪拥抱影子融为一体，苏清雪毁掉创世之镜。
"最后一次机会。"灵音的黑伞抵住新孩童眉心，"选吧，否则我就用他的血激活镜面，让所有世界的'你'都来做这个选择。"
苏清雪握紧血剑，剑尖在光与暗之间颤抖。她想起碎镜中看见的无数结局，每个都充满遗憾，却又无比真实。最终，她将剑插入地面，张开双臂走向灵音：
"我不选光，也不选暗。我选让每个灵魂都有承担选择的勇气，哪怕结局不完美。"
灵音愣住的瞬间，苏清雪抓住黑伞伞骨，用力扯向自己。伞面破裂的刹那，金色血液涌入塔内，创世之镜的真容显现——那是面布满裂痕的镜子，镜中映着的不是过去或未来，而是此刻的苏清雪，她的眼中有光有暗，却无比坚定。
"你毁了镜子！"灵音惊呼，执念体们发出哀鸣，化作光点汇入世界树。小孩童的光暗之力平息，白色纹路重新变得纯净，他扑进苏清雪怀里，手中握着半块黑伞碎片，碎片上刻着最后一行咒文："当第十西座塔的钟声停止，真正的镜魇将从执念中诞生。"
雾海恢复平静，菩提树重新抽出新芽，每片叶子上都映着不同的星空，不再有光暗之分。镜璃躺在世界树下，伤口己愈合，她望着第十西座塔逐渐透明的塔身，轻声说：
"你知道吗？剑母的日记里还有最后一页，写着'当所有镜塔都找到主人，镜域将迎来真正的黎明'。或许，第十西座塔在等的……"
"在等我们学会与执念共存。"苏清雪接过话头，抬头望向天空，那里有流星划过，拖尾是镜面破碎的光芒，"新孩童，你听见了吗？钟声停了。"
小孩童没有回答，苏清雪这才发现他不知何时己昏迷，眉心的白色纹路里渗出一丝黑色，如同雪地上的蚂蚁。她伸手触碰，却见黑雾突然蔓延，包裹住整个世界树，树干上浮现出与新孩童 identical 的脸，正咧开嘴无声大笑。
"妈妈，"小孩童的声音从黑雾中传来，却带着回音，"对不起，我骗了你。其实第十西座塔的钟声不是警告，而是……钥匙。"
黑雾散尽，小孩童消失不见，世界树的根系中露出一扇门，门上刻着与他眉心相同的纹路。镜璃踉跄着起身，光暗之剑指向门扉："里面有心跳声，像是……另一个胚胎。"
苏清雪握紧半块黑伞碎片，碎片突然发烫，映出灵音的残影。这次她不再持伞，而是抱着一个婴儿，婴儿的眉心有黑色的漩涡："还记得吗？苏清雪，镜魇从来不是一个存在，而是所有执念的总和。当你们以为消灭了它，它就会在最意想不到的地方重生……"
话音未落，门内传来婴儿的啼哭，那哭声与新孩童出生时 identical，却更加沙哑，带着金属摩擦的质感。苏清雪感觉腹部的树纹再次剧痛，有什么东西正在她体内苏醒，与门内的存在产生共鸣。
镜璃突然抓住她的手腕，眼神惊恐："你的眼睛……"
苏清雪摸向自己的脸，触到的不是皮肤，而是冰凉的镜面。她望向湖面倒影，看见自己的右眼变成了黑色，瞳孔里映着第十西座塔的门，而左眼仍是琥珀色，倒映着新孩童的笑脸。光与暗在她脸上分裂，却又诡异地和谐。
"妈妈，"门内传来小孩童的声音，却带着两个音调，"欢迎来到镜魇的新生。这次，换我来问你一个问题——"
钟声再次响起，却是从苏清雪体内传出。她感觉有什么东西破体而出，低头看见自己的影子捡起血剑，剑尖指向镜璃。而在她看不到的背后，第十西座塔的门上，正缓缓浮现出第十三道刻痕，那是她的名字，旁边画着一把断裂的黑伞。
"当光与暗在同一个灵魂里共存，"小孩童的声音带着笑意，"你会选择撕裂自己，还是拥抱完整的黑暗？"
雾海深处，最后一颗晨星坠落，镜域的黎明被染成暗红色。苏清雪握紧半块黑伞，碎片突然刺入掌心，血珠滴在门上，竟开出黑色的花。花心中躺着一枚铃铛，正是灵音的遗物，铃铛里渗出的黑雾中，她听见无数个自己在同时低语：
"这次，我选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