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铁嘴的目光落在那个草编的小笼子上。那编织的手法极其稚嫩,歪歪扭扭,但仔细看去,草叶的走向、藤蔓的交叠,竟隐隐暗合了奇门遁甲中一个最基础的“困”字符!虽然极其粗浅,形似而神远,但这绝非一个五岁孩童靠模仿就能做出的东西!这分明是阿鹊在懵懂之中,将她所感受到的、齐铁嘴教给她的那些关于“气”、“局”、“势”的模糊概念,以一种近乎天赋本能的方式,投射到了现实的手工之中!
稚嫩的草编小笼,困住了那只懵懂的小螳螂。这看似童趣的一幕,却像一道闪电,瞬间劈开了齐铁嘴心中所有的犹豫和退缩!
他猛地抬起头,目光如电,首首地看向眼前的小孙女。五岁的齐鹊,穿着安娜给她买的碎花小裙子,头发扎成两个小揪揪,脸上还沾着一点泥巴,眼神纯净得像山涧清泉。然而,在她身上,齐铁嘴却看到了另一种光芒——一种潜藏于血脉、正在蓬勃苏醒的玄学灵光!这份天赋,远超当年的他,甚至……远超九门之中他所知的任何人!这是真正的璞玉,是卜算一道未来的星辰!
将她永远禁锢在这异国他乡的温室里?让她这惊世骇俗的天赋,在这远离华夏玄学源流的北德之地,如同明珠蒙尘,最终黯淡消磨?让她懵懂无知,对即将席卷故土的巨大风暴毫无防备?
不!绝不!
一个无比清晰、甚至带着一丝疯狂意味的念头,如同破土的春笋,瞬间在齐铁嘴心中疯长、成型!这念头如此强烈,如此不容置疑,瞬间压倒了所有的顾虑和暮气!
他枯瘦的手掌猛地握紧了黑瞎子那封家书,指节因为用力而发出轻微的声响。浑浊的老眼之中,一种沉寂了数十年的、近乎锐利的光芒,如同沉睡的火山骤然苏醒,喷薄而出!那光芒里,有决绝,有守护,更有一种属于卜算大家的、洞悉命运脉络后的孤注一掷!
“阿鹊,”齐铁嘴的声音异常平静,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力量,他伸出手,粗糙的大掌轻轻抚过小孙女柔软的头顶,“想不想跟爷爷……还有你黑叔叔,回中国看看?”
“中国?”齐鹊的大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充满了孩童对未知之地的纯粹好奇,“是爷爷故事里,有好多好多高高的房子,有龙,还有会飞的剑仙的地方吗?”
“对,就是那里。”齐铁嘴的嘴角,缓缓勾起一丝复杂的弧度。有龙?有剑仙?或许没有。但那里有更真实、更残酷、也更波澜壮阔的江湖,有他齐铁嘴的根,有他必须去面对的宿命,也有……他怀中这块璞玉真正该去经历的风雨和磨砺之地。
他低头看着齐鹊手中那个稚嫩的草编笼子,那只被困住的碧绿螳螂正徒劳地撞击着草叶的壁垒。他眼中锐利的光芒渐渐沉淀,化为一种深不见底的、磐石般的坚定。
回去!带着这对“双宝”——他视若亲子的黑瞎子,和他卜算衣钵的传人齐鹊,回到那风暴的中心!他倒要看看,“它”的棋局,这命运交织的罗网,最终要将他,将他所珍视的一切,引向何方!这一次,他不再是孤身一人,更不再是任人摆布的棋子。他齐铁嘴,要亲自入局!
深秋的易北河,裹挟着来自北海的寒意,灰蒙蒙地流淌过汉堡港。巨大的远洋客轮“波罗的海号”如同钢铁铸就的岛屿,沉默地停靠在码头。汽笛长鸣,喷吐出的白色烟柱在铅灰色的天空下迅速消散。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咸腥、煤烟和离别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