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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瞎子看着师父有条不紊地安排着一切——拜帖投出，各方反应尽收眼底；齐鹊入学红府，与谢雨辰那枚关键棋子建立了联系；齐家尘封的“流云手”绝学，也正式开始了对齐鹊的传承。师父的每一步落子，看似随意，实则深谋远虑，如同在布满荆棘的棋盘上精准地排兵布阵。他心中那根紧绷的弦，随着宅邸的逐渐安稳和师父的从容，终于稍稍松弛了一丝。
这一日午后，秋阳透过新糊的窗纸，在正厅地面投下斑驳的光影。齐铁嘴正对着桌上摊开的一幅长沙老城舆图凝神细看，手指无意识地划过那些熟悉的街巷名称。黑瞎子端着一杯刚沏好的君山银针，轻轻放在桌角。
“师父，”他的声音低沉而平稳，打破了室内的静谧，“家里……都安排得差不多了。”
齐铁嘴没有抬头，目光依旧停留在舆图上，仿佛在丈量着无形的距离，只是“嗯”了一声。
黑瞎子顿了顿，喉结不易察觉地滚动了一下。他走到齐铁嘴身侧，高大的身影在光影中显得有些沉默。他看着师父花白的鬓角，看着那布满岁月刻痕却依旧坚毅的侧脸，一股深藏心底、被压抑了太久的酸楚和渴望，如同地底的暗流，终于冲破了理智的闸门。
“我想……”他的声音比刚才更低，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沙哑和不易察觉的恳求，“去趟岳麓山。”
舆图前的手指，骤然停住。
齐铁嘴缓缓抬起头。浑浊的老眼，此刻异常清亮，如同古井映月，首首地看向黑瞎子。那目光，没有惊讶，没有询问，只有一种深沉的、仿佛早己洞悉一切的平静。他看到了徒弟眼中极力压抑的痛楚，看到了那份刻骨铭心的思念，也看到了那份属于齐佳氏小世子爷的、深入骨髓的骄傲与孤寂。
岳麓山。那里长眠着他的阿玛和额娘。在那个血色弥漫的夜晚之后，他随着师父仓皇远遁，甚至没能亲手捧上一抔黄土。那片山，那两座孤坟，成了他灵魂深处一道从未愈合、日夜渗血的伤口。如今归来，近在咫尺，那伤口便灼痛得更加剧烈。
时间仿佛在师徒二人无声的对视中凝滞了数秒。厅堂内只有煤油灯芯燃烧的微弱噼啪声。
终于，齐铁嘴极其缓慢地点了点头。他没有说话，只是抬起枯瘦的手，轻轻拍了拍黑瞎子结实的手臂。那一下轻拍，带着一种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的沉重理解，一种无需赘述的默许，也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属于长辈的歉疚与抚慰。
“去吧。”齐铁嘴的声音低沉得如同叹息，却清晰地回荡在厅堂里，“带些香烛纸钱……替师父，也磕个头。”
“是，师父。”黑瞎子垂下眼帘，掩去眼底瞬间翻涌起的剧烈波澜，喉头哽了一下，才低哑地应道。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那份沉重的情绪重新压回心底，转身，脚步无声却异常坚定地走出了正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