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铁嘴书页的手指骤然停住。他缓缓抬起头,浑浊的老眼里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快得如同幻觉。他没有立即回应,而是先看了一眼角落里同样被惊动、正睁着大眼睛望过来的齐鹊。
“阿鹊,”他的声音低沉而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去找赵妈。爷爷有事要处理。”
齐鹊乖巧地点点头,合上书本,轻手轻脚地离开了书房。她知道,当爷爷用这种语气说话时,意味着有些“大人”的事情需要处理,而她还太小,不该参与。
待齐鹊的脚步声消失在走廊尽头,齐铁嘴才缓缓开口:“进来。”
门被推开。忠叔浑身湿透,显然刚从外面冒雨赶回。他的脸色异常凝重,甚至带着一丝罕见的震惊:“八爷,谢家刚刚传出消息……谢连环,死了。”
雨声似乎在这一瞬间变得更加嘈杂。齐铁嘴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只有那双深陷在皱纹里的眼睛,瞳孔微微收缩了一下。他沉默了片刻,才缓缓问道:“怎么死的?”
“说是突发心疾,暴毙。”忠叔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明显的怀疑,“但据我们在谢家的眼线说,死状……蹊跷。谢连环死前曾剧烈挣扎,七窍流血,像是……中毒。”
齐铁嘴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节奏缓慢而规律,如同某种古老而神秘的计时方式。他的目光重新落回面前那本摊开的古籍上,仿佛那里藏着答案。
“谢雨辰呢?”他忽然问道,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紧绷。
“那孩子……现在被推上了谢家当家的位置。”忠叔的眉头紧锁,“才八岁啊!谢家那些旁支和管事,怕是要翻天。二月红己经赶过去了,说是要给那孩子撑腰。”
齐铁嘴的指节敲击桌面的节奏微微一顿,随即恢复如常。他缓缓合上面前的书本,动作轻柔却带着一种决绝的力度。
“备车。”他站起身,花白的鬓角在灯光下显得格外刺眼,“去谢府。”
忠叔明显一怔:“八爷,这雨天,您年事己高……”
“备车。”齐铁嘴重复了一遍,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违抗的威严,“再准备一份奠仪。要厚。”
忠叔不再多言,深深一揖,转身离去。
齐铁嘴独自站在书房中央,听着窗外愈发急促的雨声。他的目光落在墙上挂着的一幅陈旧的长沙老城地图上,那里标注着九门各家盘口的位置。谢家的标记,此刻在他眼中显得格外刺目。
谢连环死了。在这个节骨眼上。在他过继谢雨辰、启动那个计划仅仅三年后。这绝非巧合,更非意外。这是“它”的棋局中,又一颗关键棋子被无情地吃掉。而谢雨辰……那个才八岁的孩子,被推上了风口浪尖。
齐铁嘴缓缓闭上眼,在心中无声地起了一卦。卦象晦涩难明,如同被浓雾遮蔽的月光,只隐约透出一丝血色。他睁开眼,眼底深处闪过一丝冰冷的锋芒。
“风雨……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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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府门前,白幡高挂,在雨中无力地垂落。黑漆大门洞开,两侧站着披麻戴孝的谢家子弟,面色肃穆中带着难以掩饰的惶惑。府内传来低沉的诵经声和隐约的啜泣,混合着雨声,营造出一种压抑而悲凉的氛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