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家那场血腥的清洗,如同深秋一场骤然而至的寒霜。霜刃所过之处,魑魅魍魉尽皆凋零,只留下些许藏匿在阴暗角落里的老鼠,在惊魂甫定后,依旧用贪婪而怨毒的目光,窥伺着那个端坐在谢家当家之位上的、年仅八岁的孩童。
谢雨辰变了。那曾经在齐鹊和吴邪面前流露出的、如同冰层下微弱暖流般的柔软,彻底冻结封存。他像一柄被骤然投入冰水淬火的利刃,稚嫩的轮廓下,是令人心悸的冷硬与锋利。谢家的议事厅成了他每日停留最久的地方。高高的太师椅于他而言依旧显得过于宽大,但他端坐其上,背脊挺首如青松,眼神扫过下方垂手肃立的管事们时,带着一种超越年龄的威压与洞悉。账册在他小小的手中翻动,指尖划过墨迹淋漓的数字,任何一丝微小的异常都逃不过那双清冷如寒潭的眼睛。处置叛徒和蛀虫时,他不再假手他人,而是亲自下令,声音不高,却如同冰冷的铁律,不容置疑。谢家的产业在他冷酷而精准的铁腕下,非但没有因当家的年幼而萎缩,反而呈现出一种异乎寻常的井井有条,甚至……扩张的势头。
齐鹊的伤在齐铁嘴精心调理下,很快便愈合了。肩头留下了一道淡淡的粉色疤痕,像一枚小小的印记。她又恢复了“玄门五术”与“红府学艺”两点一线的生活。清晨,后院梅花桩上的身影依旧,汗水浸透练功服,小小的身体在齐铁嘴冷厉的训导下,将“流云手”的根基锤炼得越发沉凝圆融。下午,红府练功苑的青砖地上,那套“蝶影穿花步”也愈发飘逸灵动。只是,身边少了那个抬眼就能看见的身影。
谢雨辰依旧会来红府学戏练功,只是次数锐减,时间也变得极其宝贵。他依旧穿着那身合体的白色练功服,身姿挺拔,动作精准狠辣,每一个眼神、每一个身段都力求完美,带着一种近乎自虐的严苛。二月红教得也越发用心,清朗的唱腔和精妙的身法讲解中,蕴含着更深的期许。偶尔,当谢雨辰练到某个精妙处,或者唱出某个高亢入云的腔调时,齐鹊会停下自己的动作,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夕阳的金辉勾勒着他越发棱角分明的侧脸,那双曾经映着天真的眼眸,如今盛满了深不见底的幽潭。齐鹊会轻轻叹口气,然后更加用力地练习自己的动作。她知道,那个会偷偷给她塞糖、会在她摔倒时不动声色扶她一把的“雨辰哥哥”,被那个夜晚的刀光和鲜血,永远地留在了过去。剩下的,是背负着整个谢家、在荆棘丛中踽踽独行的谢当家。
时间,如同湘江的流水,裹挟着泥沙与浮萍,在看似平静的表面下,奔涌向前。三年光阴,在齐鹊日复一日的苦练、在谢雨辰殚精竭虑的运筹、在齐铁嘴深邃难测的推演中,悄然滑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