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鹊十一岁了。身量抽高了不少,褪去了许多孩童的圆润,眉眼间那份属于齐家人的清秀与灵慧越发凸显。长期的玄门根基锤炼和“流云手”的修习,让她周身萦绕着一种奇特的沉静气质,行动间步伐轻盈又异常沉稳。墨玉也长成了一条威风凛凛的大狗,油亮的黑毛如同上好的绸缎,眼神锐利忠诚,几乎成了齐鹊的影子,寸步不离。
谢雨辰也十一岁。少年的轮廓初显,身姿挺拔如修竹。常年的高压与血腥洗礼,让他的气质冷峻如寒玉,举手投足间带着一种远超同龄人的沉稳与威仪。只有偶尔在红府练功苑,当他沉浸在戏曲的唱念做打中,或是施展出那套己得二月红七八分真传的“蝶影穿花步”时,眉宇间才会掠过一丝属于少年人的飞扬神采,但转瞬即逝,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他肩头的小黑,同样成长为了凶猛忠诚的护卫犬,目光如电,时刻警惕着任何可能的威胁。
这三年,长沙城暗流涌动,各方势力在“它”无形的阴影下,试探、摩擦、合纵连横。唯有红府,仿佛成了这乱世中一处遗世独立的桃源。二月红的戏楼依旧高朋满座,丝竹管弦之声绕梁不绝。他依旧是那位银发如雪、风华绝代的红二爷,指点着谢雨辰和齐鹊的武艺与戏曲,偶尔与齐铁嘴对弈品茗,谈论些玄之又玄的天机。
然而,岁月终究无情。
那是一个春寒料峭的清晨。红府深处,那间常年萦绕着檀香与墨香的静室中,一代名伶二月红,于睡梦中溘然长逝。走得极其安详,如同他戏台上落幕时最完美的收束。银发梳理得一丝不苟,面容清癯平静,嘴角似乎还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仿佛只是沉入了另一个悠长的梦境。
消息如同平地惊雷,瞬间撕裂了长沙城表面维持的平静,轰然炸响在每一个与九门相关之人的心头。
红二爷……殁了!
最先得到消息的是齐鹊。那日她如往常一样,在赵妈的陪同下前往红府。刚踏入熟悉的庭院,便感觉到一股不同寻常的死寂。没有往日的丝竹吊嗓声,仆役们个个面色惨白,眼神悲戚,行色匆匆却寂静无声。一种强烈的不安瞬间攫住了她。当她看到红府那位跟随了二月红一辈子的老管家,佝偻着背,老泪纵横地从静室方向蹒跚走来时,心脏骤然沉入了冰窖。
“二爷……二爷他……走了……”老管家泣不成声。
齐鹊如遭雷击,小小的身体晃了晃,被赵妈一把扶住。她挣脱开,跌跌撞撞地冲向那间熟悉的静室。推开门,檀香依旧,墨香如故。二月红静静地躺在卧榻上,如同睡着了一般。齐鹊扑到榻前,颤抖着伸出手,想要触碰那依旧带着余温却再无生息的手。
“红爷爷……”一声带着哭腔的呼唤,如同受伤幼兽的悲鸣,在寂静的房间里响起。眼泪瞬间决堤,模糊了视线。那个会温柔地教她身段、会严厉地纠正她动作、会给她讲梨园传奇、会在她受伤时心疼叹息的红爷爷……真的走了?那个在她懵懂童年里,给予她除爷爷外最多温暖与教导的长者,就这样无声无息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