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时节雨纷纷,细雨夹着薄雾,从天未亮便下了个不停。
唐棠早早起床,照例煮了热粥,洗净的干萝卜丝煮得软烂,配上两颗咸鸭蛋。章文山吃得安静,连连点头。只是屋外滴水未停,出门种田的打算也就搁浅了。
饭后唐棠挽着裤腿准备打扫屋前积水,不经意瞥见章文山站在门口,正看着雨雾中的山道出神。
“你要去哪儿?”她放下扫帚,走过去问。
“去队部。”他语气平静,却转身从门后拎出一把破旧的油纸伞。
“现在去?这天雨成这样。”
“今天发粮票。”章文山扭头看了她一眼,“你也有,而且你还有多出来的一份,是你插秧干活挣的。”
唐棠一愣,没想到自己那几天拼命插秧,竟还有额外工分入账。
“我跟你一起去。”她转身回屋拿了顶斗笠,一副风雨不惧的模样。
章文山看着她麻利动作,忍不住轻声道:“你不怕等会雨变大啊。”
“我连下乡都不怕,这点雨算什么?”她咧嘴一笑,“再说了,我也去看看你出门会不会被村里的姑娘偷偷看——上回我可听说有个姓李的丫头说你‘冷面俊脸’来着。”
章文山被她逗得轻轻咳了声,脸却微微红了:“没有的事,他们躲我都来不及。”
两人共打一把伞,一路走到村队部,前面是一条泥泞小路。唐棠一脚滑,整个人往旁边倒,章文山眼疾手快,一把拉住她的手臂。
她跌进他怀里时,闻到他衣衫上干净的皂角香,那是她前两天洗衣时换的肥皂。耳根泛红,她轻咳一声站稳,嘴上却不改调笑:“不愧是当过兵的人,你这反应不错呀。”
“你再滑一次我也不会接了。”他面色板正地说,眼神却不再如往日那样疏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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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队部,粮票发到每家每户。支书笑着道:“小唐,听说你那田出了成果,镇上还想来看看呢。老章,这丫头能干,你可别嫌弃她管得多。”
章文山没说话,视线落在唐棠身上,眼中多了一分耐性。
“她能说会道,做事又仔细,我哪敢嫌。”
唐棠听着,心头微动。
他们两人回程时,雨势更大,泥地滑得厉害。
走到山坡处,一户人家门口聚着几个人。
“唐棠!章文山!快来看看,刘婶摔了,血都流出来了!”
唐棠快步上前,看见村里刘婶躺在地上,额角擦破,腿肿得厉害。
她蹲下检查后,立刻道:“不能动,可能骨头断了。”
旁边人七嘴八舌,“村里没车,去镇上得两小时啊!”
唐棠沉声道:“抬去我那屋,我家有药。文山——”
她脱口叫出“文山”时,愣了一下。
章文山也是一顿,随后将伞交给她,自己弯腰就抱起刘婶,沉稳地往唐棠屋里走去。
雨中,他的背影宽阔坚定。唐棠捏紧伞柄,眼中情绪翻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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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忙碌,唐棠用空间里的止血草和退肿药为刘婶处理,临睡前靠着章文山的旧炕席歪着身子,不知何时就睡着了。
半夜下雨,屋外瓦片叮咚。
章文山轻声起身,把她落在膝盖上的毛毯掖好,看着她熟睡的面容。
她叫他“文山”。
这名字,自从娘去世自己又受伤毁容后再也没人这么叫过他。干净,温暖,带着别样的亲昵。
他低头看了她一眼,目光里竟有几分迟疑、几分克制,也有不为人知的欣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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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雨停天晴。
唐棠醒来时,刘婶己被送回家。
她揉揉眼睛走出屋门,只见章文山正在清理屋前水沟。
他回头看她一眼,忽然道:“你以后……住这儿更方便整洁。”
唐棠一怔。
他没有多说,却是在认真地邀请她留下。
唐棠抬头望向天边的蓝天白云,忽然觉得,或许这个地方,也许真的可以,把一个家,一点点地,扎根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