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破雾,山野初醒。章文山照例起得早,却没有立刻下田,而是在院子里拿着柴刀,细细劈着昨夜唐棠晒干的木柴。
唐棠端着一碗粥走出来,看到那熟悉的背影,不由扬声打趣道:“章同志,您现在可真像个正经庄稼人了。”
男人没回头,只闷声道:“你煮的?”
“不是我还能是谁?”她撇嘴,把粥碗放在他面前的小桌上,“快喝,今天去镇上买肥料,还得走十几里路。”
章文山低头喝了两口,忽然问:“你总这么忙,图什么?”
唐棠被问住了,片刻后才笑道:“图我将来能在这穷山沟里活下去啊。”
章文山“嗯”了一声,继续劈柴,但眉心微拧,像是在咀嚼她那句轻松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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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山路蜿蜒曲折,两人一前一后往镇上走,唐棠背着一个鼓囊囊的旧帆布包,里面装着她空间里提前准备的上等肥料样品。
她早早打听到公社有合作计划,如果能拿到试点名额,就能带动村里其他农户的合作。
“你走慢点。”章文山看她额头冒汗,把自己的水壶递过来,“天热。”
唐棠接过,咕咚咕咚喝了几口,顺手把空壶挂回他腰上。
“章文山,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奇怪?”
他看着她,目光幽深,“你和别人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别人都是来忍着生活的,你好像是……来改变生活的。”
这话说得唐棠一愣,半晌才笑出声:“章同志,你这话有点水平。”
他低头轻笑,不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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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镇上,唐棠去找供销社主任谈话,章文山便在门外等。她谈得风生水起,对面领导眼神里从质疑变为认真,再到惊喜。
“唐同志,这种复合肥用量少、见效快,如果你真能带头种出高产水稻,咱们公社就把你们村列为试点。”
“谢主任,我可以写个用法说明,还能带人示范。”
谈完出来,唐棠整个人像打了胜仗。
“成了!”她冲章文山笑着比了个胜利手势。
他看着她,目光不自觉柔和下来:“你很厉害。”
唐棠愣了愣,挑眉笑道:“你今天怎么话变多了?”
章文山垂下眼睫,耳根有些泛红。
他们在镇子上吃了碗阳春面,准备走回村。途中突遇雷雨,躲进一间破弃的粮仓。仓内空旷,外头雨声打在铁皮上,像鼓点。
唐棠蹲下查看布包里的肥料样品,章文山脱下军绿外套盖在她身上:“别着凉。”
“没事,我身体好着呢。”
他站在她身旁,沉默良久,忽然开口:“你不在的这些年,我一首以为,我这一辈子就这样了。”
唐棠抬头望他。
“人活着不是为了什么,只是还没死。可你来了以后,我忽然觉得……人可能也能活得好点。”
这话一出口,像是打开了他胸腔中封存的某处。
“以前,我怕天黑,怕睡觉,怕梦见那些人。但最近,我第一次想……要不,就这么活下去。要是有你在,可能真的能……”
他顿住,手握成拳,喉结滚动。
唐棠轻声问:“什么?”
“我有点离不开你了。”他说得极轻,却又如雷震耳。
她怔住。
章文山转开视线:“我不知道这算不算厚脸皮。但我知道,你要是哪天走了,我可能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唐棠鼻头一酸,却强忍笑意:“哟,章同志,这不是表白吧?”
他耳根红透,却不否认。
她踮起脚,轻轻拍了拍他的肩:“放心,我也不打算走。”
仓外雨势渐小,两人并肩站着,望着远山被洗净的模样。
风很轻,云很低,夏日将暮。
但这一刻,他们站在彼此的生命中,站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