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江乡下辖的石岭村,是西南山区典型的贫困村。
山高地瘦,土薄石多,庄稼一年三熟也不富。唐棠坐在牛车后斗里,听着车轮轧过砂石路的吱呀声,眼前的群山在午后阳光下层层叠叠,安静得仿佛能听见时间慢慢流淌的声音。
一路颠簸,大约两个时辰,终于到了石岭村口。
负责接待的李队长擦着额头的汗,往前一指:“那边那户,后山墙上挂了两串辣椒的,就是章家。唐同志,你住进去先歇着,明儿一早上队里报到。”
唐棠点头:“好的,麻烦李队长了。”
李队长摆摆手:“章文山这人脾气冷,不好相与,不过当兵出身,讲规矩,姑娘别怕。”
“我不怕。”唐棠笑了笑,语气温和却不卑不亢。
她背着布包,一手提着干粮袋,一手紧拎着空间金匣包裹,顺着村道走过去。
章家在村边,靠着一块水田,房子是两间一进的小瓦房,后头搭了间灶屋,屋顶新修过一半,另一半残破斑驳。
她敲了敲门,等了一会,没人应。正要再敲,门“吱呀”一声被人从里面拉开。
开门的人身形高大,穿着洗得泛白的旧军绿色上衣,眉骨突起,眼神沉沉。
最显眼的是他左脸一道不算深的旧疤,从颧骨斜至耳后,冷硬却不狰狞。那是属于从战场归来的人特有的沉默和风霜。
唐棠在瞬间判断:这人八成就是章文山。
“你是唐知青?”男人的声音低哑,像是很久没说话。
“嗯。”唐棠点头,“我是下派知青,说是安排住在你家。以后劳烦章同志多多照应了。”
章文山看了她一眼,没有回答,只侧身让开门:“进来。”
院子不大,却打扫得干干净净。
水缸旁整齐码着柴火,鸡笼后头种了两棵辣椒苗,屋里是木板床和竹编桌椅,虽简陋,却没有半点邋遢。
“你住西屋,我住东屋。饭你自己做,灶台在后面,水缸我己经挑满。你要用井水,挑桶去村口。”
男人说完便不再多话,自顾自回了东屋,门一关,像从未见过这个人似的。
唐棠站在屋中央,轻吐一口气。
她并不觉得被冷落。相反,这种干净、克制、不打扰的相处方式反而让她松了口气。
比起强行热情,这种清冷反倒更适合她。
她放下行李,先将空间金匣藏进枕头底下,又检查了门栓和床板,没有老鼠洞或漏风处才安心。
西屋靠墙还有个老旧木箱,她打开看看,里面只有几件补丁衣裳和一本发黄的《农业指导手册》。
唐棠摸着那手册的封面,轻声自语:“倒也不是一无所有。”
她不急着讨好任何人,但若住在别人家,总该做点什么。
于是她脱下外衣,挽起袖子,从屋里取出扫帚和水盆,开始收拾房间,又顺道扫了院子一圈。后头灶台确实简陋,柴火架歪着,锅里还有些洗不净的饭渣。
唐棠把空间匣子里最后一格用了出来,悄悄取出一点现代洗涤粉,兑进水里,洗刷锅碗,灶台干净得能照人影子。
她正洗着,身后忽然传来一道沉声:“你干什么?”
她回头,章文山站在灶口,脸上没有表情,声音却微沉。
“我看锅太脏了,刷一下。”唐棠将布巾拧干,眼里坦荡。
章文山盯着她几秒,忽而说:“以前那些人都不进这灶屋,说我杀过人,晦气。”
唐棠挑眉:“你杀过人?”
他顿了下,默然点头。
“战场上?”她语气平稳。
“嗯。”
“那不算杀人,那叫保家卫国。”唐棠擦干手,笑了一下,“他们怕是自己心虚。”
章文山没有接话,只转身走开。
但这一晚,他屋内的灯比平时多亮了半炷香的功夫。
——
入夜,唐棠在自己的小床上躺下。窗外虫鸣唧唧,远处传来几声狗吠。她握着枕头下的金匣,思绪清明。
没人知道她不是苏棠,原主早己死去。唐棠来到了这片土地,是偶然,但她会让这偶然变成命运的一部分。
她不打算讨好村人,也不奢望谁施舍温暖。她要在这个地方凭双手和一点点智慧,慢慢活出自己的样子。
哪怕这个地方贫瘠、闭塞、冷漠……也无法困住她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