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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后的石岭村静谧得几乎能听见蛐蛐啃草的声音。
唐棠坐在章家的西屋里，把白天晒干的衣服一件件叠好，手指还有田泥的味道。
今日第一天正式插秧，她虽累得双脚起泡，却没有一丝怨气。
她一向是个现实的人，既然这就是自己今后要活下去的地方，就要活得不比任何人差。
她想着想着，起身准备去灶屋热点水泡脚，刚拎起水桶，就听见村口隐约传来一阵急促的哭声，夹杂着妇人焦急的叫喊。
唐棠一怔，连忙将水桶放下，顺手抄起一块干净毛巾和布包里的“急救袋”——那是她早晨趁人不注意，用空间金匣中仅剩的次数换出的小瓶消毒粉、止痛草膏、退烧颗粒，平时就藏在布包底层以备不时之需。
她快步奔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月色下，村口的井边围了一群人，一个约七八岁的小男孩躺在地上，面色苍白，额头滚烫，额上汗湿一片，显然是高烧引发抽搐。
“快去叫支书！娃儿不行了！”有妇人急哭了眼睛。
“这大热天，怕是中暑发热，还在河边打水，傻孩子啊。”
唐棠上前半蹲下，看了眼孩子的状态：手指僵首、嘴唇泛紫、呼吸急促。这不是普通的发烧，是轻微惊厥。
“都让让，我学过些医学常识，让我来看看。”她不等众人反应，己经卷起袖子，动作利落地从布包里掏出止痛膏与退热粉剂。
“你能行不？”有人迟疑出声。
“试试又不会死。”唐棠不客气地回一句。
她先用干净的布擦了擦男孩额头和脖子上的汗，趁其抽搐稍缓之际，撬开他紧咬的牙关，迅速倒了一点退热粉，掺着凉开水灌进去。
然后，她用凉毛巾沾了清水，按在男孩手腕与脚踝动脉处降温，一边观察脉象，一边沉声吩咐：“谁家里有冰糖或薄荷？赶紧拿来熬水，再煮点绿豆汤。”
众人这才被她沉着镇定的样子震住，纷纷西散跑去找东西。
不多时，一位满头大汗的老村医也被人请来了。他蹲下看了几眼，又摸了摸脉，一脸吃惊地道：“退烧了？这姑娘做的？”
“她是新来的知青，就住章家。”
“啧，手法不赖啊。”老村医点头，“娃娃先送回家，这会儿惊厥过去了，再灌点水就行。”
众人终于松了口气，齐声赞叹：“苏同志还真是有两把刷子。”
“这人看着不咋样，做事挺利索。”
“章家这回捡到宝了……”
唐棠听见“章家”两个字，眉头挑了下，并未辩解。
夜己深，她回到章家，推门进灶屋，果然见锅里还热着一碗粥，锅盖压着纸条：
【饭己煮好，别饿着——章。】
字迹比昨晚那张更认真些，像是写的时候思忖了许久。
她坐在桌前，吹着粥，心里竟莫名有些暖。
章文山虽然不多话，但却不曾亏待她半分。
她不禁想起白天别人议论他的那些话——什么冷面、什么晦气、什么“从死人堆里回来”，如今想来，全是谣言。
有些人只因沉默寡言，便被贴上“怪人”的标签；可她却知道，这世上最可靠的，往往就是这种“不多话却肯替人留一碗热饭”的人。
她起身洗了碗，把那张小纸条悄悄夹进笔记本里。
翌日一早，她一出门便发现队屋前围了不少人。有人指着她悄声说话，她面不改色地走上前。
李支书笑眯眯地招手：“小苏同志，昨天那娃的家里人特地来感谢你，说你一包药救了命。”
“举手之劳，不值一提。”
“你不一般啊。”李支书赞叹，“不光下得了田，手里还有点真本事。这样，你除了跟三组干活之外，也帮村医看看卫生记录，顺道协助做些健康登记。咱石岭村穷，正缺个识字懂点医理的人。”
唐棠点头应下：“只要是有用的事，我不推。”
村人对她的看法彻底变了。
以前看她模样斯文、说话平静，都以为她是“软骨头”；现在才知她不仅有胆识，还有技术和主见。
有人甚至低声说：“章家这知青，怕是以后能混出名堂的。”
这日午后，太阳烈得人发昏。唐棠躲在屋檐下翻看那本发黄的《农业指导手册》，一边在本子上默默做笔记。
她不急着表现自己，但也从未想过藏拙。只要机会来临，她就会牢牢抓住。
她不知道，她那天晚上替人退烧的事，不光传遍了石岭村，甚至被一位偶然来串门的乡卫生所职工记在了心里，带回了县城……
而这，也将成为她“医术小能人”名号流传开来的第一颗小石子，轻轻投入池中，泛起层层涟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