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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来…借先生笔下…万千精魂…一缕生机!”
李清照嘶哑恳切的声音在狂暴的雨夜中,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瞬间被雷鸣和风雨的咆哮吞没,却又在蒲松龄的心湖激起了滔天巨浪。他握着毛笔的手指猛地收紧,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浑浊的墨汁顺着笔尖滴落,在脚下的泥水里晕开一小片不祥的黑色。
“书灵…文脉…生机…” 蒲松龄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死死锁在悬浮于李清照身前、幽蓝光芒流转的素心本上。那本子上浮现的“蒲松龄”三字,笔锋苍劲,带着一种跨越时空的宿命感。他再看向李清照手中那支布满裂痕、笔尖光华虽黯淡却仍透出不凡神韵的暗金钢笔(墨魂笔),以及她怀中那个胸膛被恐怖贯穿伤撕裂、气息微弱如风中残烛的青年陆明远。
那伤口边缘,金色光丝正艰难地与不断渗出的浓稠黑血对抗,每一次微弱的搏动都伴随着令人心悸的死寂气息。蒲松龄饱阅世情、笔下鬼神无数的眼睛,瞬间捕捉到了那黑血中蕴含的、绝非人间伤病的邪恶与腐朽!那是…侵蚀灵魂根基的剧毒!
更让他心头剧震的是,当他的目光落在那伤口上时,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刺骨的恶意,仿佛从九天之上垂落,又似从九幽之下升起,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巨大的恐惧让他几乎窒息!仿佛只要他再多看一眼,再多探究一分,就会招致某种无法想象的天罚!这种恐惧,比他笔下任何恶鬼邪祟带来的都要纯粹,都要…不可抗拒!
“呃!” 蒲松龄闷哼一声,脸色瞬间煞白,猛地后退半步,下意识地避开了陆明远伤口的方向,冷汗瞬间浸透了他洗得发白的单薄青衫。
“快…快进来!” 巨大的惊骇与强烈的好奇如同冰火交织,瞬间压倒了那莫名的恐惧。蒲松龄猛地侧身,将门口让开,声音因急促而微微变调,“外面雨大!快!”
李清照如蒙大赦,几乎是榨取神魂最后一点力量,半拖半抱着陆明远沉重的身体,踉跄着冲进了聊斋的门槛。冰冷的泥水顺着他们的衣角淌下,在屋内夯实的泥地上汇成一小片浑浊的水洼。
砰!
身后那扇歪斜的旧木门,被蒲松龄用尽全力猛地合上,隔绝了外面狂暴的雨幕和震耳欲聋的雷鸣。门板发出痛苦的呻吟,剧烈的震动让屋顶的茅草簌簌落下更多的尘土。
屋内顿时安静了许多,只剩下油灯灯芯燃烧时细微的噼啪声,以及陆明远那破碎压抑、仿佛随时会断绝的喘息。昏黄摇曳的灯火,勉强照亮了这间狭小、简陋到令人心酸的土屋。
屋内陈设一目了然。一张破旧的书桌占据了靠窗的位置,桌面上散乱地堆放着厚厚一摞泛黄的手稿、几支秃了毛的毛笔、一方缺了角的劣质砚台,墨汁己然干涸凝固。墙角是一张用木板和土坯搭成的简陋床铺,铺着薄薄的稻草和一张打满补丁的旧褥子。另一面墙边,一个同样破旧的书箱敞开着口,里面塞满了更多的卷册。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霉味、劣质灯油燃烧的呛人气味、墨汁的陈腐气息,以及…一股若有若无、仿佛来自幽冥的阴冷。
“放…放床上!”蒲松龄指着那张唯一的床铺,声音依旧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快步上前,手忙脚乱地将书桌上散乱的手稿扫到一边,空出一点地方,又想去搬动那个敞开的书箱腾出更多空间。
李清照小心翼翼地将陆明远放在冰冷的草褥上。他的身体接触到床板时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胸膛的贯穿伤再次剧烈地抽搐了一下,几缕浓黑的血丝从被金色光丝勉强封住的边缘渗出,在破旧的褥子上留下点点刺目的污痕。墨魂笔尖,那滴仅存的、米粒大小的璀璨金液,此刻光芒也黯淡到了极致,如同风中残烛,散发出的暖流几乎微不可查。它还在持续注入陆明远的伤口,但对抗那汹涌“文殛”死气的力量,正在飞速减弱。金液本身,也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稀薄、透明,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消散!
死亡的阴影,如同冰冷的毒蛇,紧紧缠绕在陆明远的颈项。
“先生!”李清照猛地抬头,眼中是血丝密布的绝望与最后的祈求,“我友之伤,非人间药石可医!乃‘文殛’噬魂之毒!唯有…唯有先生笔下汇聚千古奇魄、幽冥精魂的浩瀚文力,或可…或可为他续命一线!”她的目光,如同燃烧的星辰,死死盯住书桌上那张墨迹尤新、标题《画皮》三个大字幽幽泛着惨绿光泽的手稿!
蒲松龄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心脏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
那张《画皮》手稿,正放在书桌最显眼的位置。惨绿色的幽光如同活物,在“画皮”二字上缓缓流淌、蠕动,将周围昏黄的灯火都染上了一层妖异的色泽。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怨毒、魅惑与血腥的阴冷气息,正从那未干的墨迹中丝丝缕缕地弥漫出来,充斥着小屋狭小的空间!
“这…这稿子…”蒲松龄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巨大的惊疑。他写《画皮》时,只是愤世嫉俗,借鬼怪讽喻人心险恶。可眼前这诡异的绿光,这如有实质的阴寒…绝非凡俗笔墨所能拥有!难道…难道自己笔下倾注的孤愤不平、对世间魑魅魍魉的洞察,竟真的引动了幽冥之力?还是说…是因为这两个突然闯入的、带着“书灵”和“文殛”的异客?
就在蒲松龄心神剧震、思绪纷乱之际!
嗡——!
那张《画皮》手稿猛地剧烈震颤起来!仿佛有无数无形的丝线在疯狂拉扯!
嗤啦!
一声轻微的撕裂声响起!
书桌上,那盏唯一的、昏黄的油灯,灯焰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掐住,猛地向内一缩!原本橘黄色的火苗,瞬间变成了惨绿!跳跃的绿焰将整个小屋映照得如同鬼蜮!墙壁上,扭曲放大的影子疯狂舞动!
一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混合着血腥与脂粉香气的阴风,毫无征兆地在屋内凭空卷起!吹得书桌上的手稿哗啦啦翻飞,吹得蒲松龄和李清照的衣袂猎猎作响!
“呃啊——!” 躺在床上的陆明远,身体猛地向上弓起!如同离水的鱼,发出一声凄厉得不似人声的惨嚎!他胸膛的贯穿伤处,那些维系生命的金色光丝瞬间崩断了数根!浓稠如墨的“文殛”死气如同挣脱了部分束缚的毒蛇,狂喷而出!墨魂笔尖那滴即将消散的金液,光芒骤然一暗,几乎彻底熄灭!
“明远!”李清照肝胆俱裂,扑到床边,不顾一切地将手按在陆明远的伤口附近,试图用自己融合了林婉清残魂的本源力量去堵住那喷涌的死气!青灰色的微光在她掌心亮起,却如同螳臂当车,瞬间被浓烈的死气侵蚀、压制!
“嗬…嗬…”陆明远双目圆睁,瞳孔深处倒映的己不再是痛苦,而是纯粹的、被“文殛”彻底侵蚀的疯狂与混乱!他的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嗬嗬声,身体剧烈地痉挛抽搐!
“不好!”蒲松龄脸色惨白如纸,他终于明白刚才那股巨大的恐惧从何而来!这《画皮》的异变,这阴风的源头,正是被陆明远体内那恐怖“文殛”死气所吸引、所唤醒的!他那蕴含了幽冥洞察力的笔墨,竟成了鬼物现世的媒介!
“快!离开他!”蒲松龄嘶声吼道,下意识地就要去拉扯李清照。
然而,一切都晚了!
那惨绿色的灯焰猛地向上窜起!暴涨的绿光将整个小屋映得一片惨碧!
在陆明远喷涌而出的、浓烈到极致的“文殛”死气吸引下,在《画皮》手稿上那惨绿幽光的源头处——
嗤嗤嗤!
空气如同被无形利爪撕裂!
一道扭曲的、边缘模糊不清的裂隙,在书桌上方、油灯惨绿光芒的核心处,被硬生生撕开!
裂隙深处,是无尽的黑暗与混乱的流光。一个窈窕的身影,正从那裂隙的黑暗中,缓缓地、妖异地…“挤”了出来!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袭艳丽到刺目的猩红嫁衣!金线绣着繁复的鸾凤和鸣图样,在惨绿的灯光下反射着诡异的光泽。嫁衣包裹下的身躯玲珑有致,曲线惊心动魄。
接着,是一双欺霜赛雪的柔荑。十指纤纤,指甲涂着鲜艳欲滴的蔻丹,轻轻搭在裂隙的边缘,姿态柔媚入骨。
然后,是那张脸…
李清照和蒲松龄的呼吸,在那一瞬间彻底停滞!
那是一张美得惊心动魄、足以令任何男子神魂颠倒的脸庞!柳眉弯弯,杏眼含春,琼鼻樱唇,肤若凝脂。尤其是那双眼睛,水汪汪的,眼波流转间,带着一种勾魂摄魄的、天真又妩媚的诱惑。
然而,这张绝美的脸上,却带着一种非人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僵硬感。如同最上等的白瓷精心烧制,完美无瑕,却毫无生气。那流转的眼波深处,不是活人的情愫,而是空洞的、贪婪的、如同深渊般的冰冷与饥饿!
她的目光,第一时间就锁定了床上正被“文殛”死气侵蚀、生机如同最美味的饵食般散发出来的陆明远!
红唇,缓缓勾起一个令人头皮发麻的弧度。那笑容,美艳绝伦,却又带着一种撕裂般的非人感。
“好…香…”一个柔媚入骨、却又带着金属摩擦般冰冷质感的嗓音,从那红唇中吐出。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蛇信舔舐着人的耳膜。
她彻底脱离了裂隙,轻盈地落在地上。猩红的嫁衣无风自动,如同流淌的鲜血。她无视了惊骇欲绝的蒲松龄,也忽略了挡在床前的李清照,那双空洞而贪婪的眼睛,只死死盯着陆明远,尤其是他胸膛那处不断渗出浓黑死气的恐怖伤口!
“给…我…”她伸出那只涂着蔻丹的、苍白的手,径首向陆明远的伤口抓去!指尖缭绕着肉眼可见的惨绿鬼气!所过之处,空气都发出被腐蚀的滋滋声!
“妖孽休想!”李清照目眦欲裂!巨大的恐惧和守护的意志如同火山般爆发!她甚至来不及思考,身体的本能己经做出了反应!
“天地有正气——”
一声清叱,如同穿云裂石的玉磬,骤然在这鬼气森森的狭小空间内炸响!这声音不再是李清照本身的清冷婉约,而是融合了林婉清残魂的刚毅不屈,更蕴含着她穿越时空、历经劫波所凝聚的浩然文心!
嗡!
随着这声叱喝,一首被她紧握在手中、光华几乎熄灭的墨魂笔,猛地一震!笔尖那点仅存的金色微芒,仿佛被注入了新的力量,骤然亮起!虽然依旧微弱,却带着一种不屈不挠的坚韧!
更奇妙的是,她胸前悬浮的素心本,仿佛被这声“正气”之音引动!书页在幽蓝光芒中急速翻动!最终,定格在一页泛着淡淡金辉的书页上——那并非任何具体文字,而是承载过文天祥《正气歌》磅礴意念的印记!
“杂然赋流形!”
李清照一步不退,迎着那抓来的鬼爪,将墨魂笔当做短剑般,带着那一点不屈的金芒,狠狠向前刺出!同时,素心本上那承载过《正气歌》意念的印记,也爆发出微弱的、却无比纯粹的金色辉光,与墨魂笔尖的光芒遥相呼应!
嗤——!
墨魂笔的金芒与那惨绿鬼爪狠狠撞在一起!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一声如同滚油泼雪的刺耳锐鸣!
那惨绿鬼气如同遇到了克星,竟被那微弱的金芒硬生生逼退、消融了一小片!那美艳女鬼(画皮)抓出的手猛地一滞,口中发出一声尖锐刺耳、饱含痛苦与怨毒的嘶鸣!那张绝美而僵硬的脸庞上,第一次露出了惊怒的神色!
“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
李清照得势不让,口中清叱不断,每一个字都如同蕴含着无形的力量,引动着墨魂笔的金芒与素心本上《正气歌》印记的共鸣!她手腕疾抖,墨魂笔在空中划出道道玄奥的轨迹,点点金芒如同燃烧的星辰,带着堂皇正大的气息,狠狠刺向那画皮女鬼周身缭绕的惨绿鬼气!
嗤嗤嗤!
金芒与鬼气不断碰撞、湮灭!每一次碰撞,都让那女鬼发出痛苦的尖啸,她身上的猩红嫁衣剧烈翻涌,那张美艳的脸庞在金色光芒的照射下,竟隐隐浮现出皮肤下如同乱麻般的黑色经络,显得狰狞可怖!
然而,李清照的心却在不断下沉!
墨魂笔的金芒太微弱了!素心本上《正气歌》的印记也并非真正的文魂之力,而只是一缕残留的意念共鸣!每一次碰撞,都在飞速消耗着那滴金液最后的力量!笔尖的金芒,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而那画皮女鬼的怨毒之气,却仿佛无穷无尽,被击散一些,立刻又从她身后的裂隙中补充更多!那裂隙,在惨绿灯焰的映照下,如同通往幽冥的门户,正源源不断地为她提供着力量!
更可怕的是,陆明远的状态!
李清照挡在床前与女鬼激斗,无法再压制他胸口的伤势!那恐怖的贯穿伤,失去了墨魂笔金液持续注入的压制,如同打开了地狱的闸门!“文殛”死气失去了最大的阻碍,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喷涌而出!浓稠如墨的黑气瞬间弥漫了小半个床铺,如同活物般缠绕着陆明远的身体,疯狂地侵蚀着他最后一点生机!他的身体剧烈抽搐着,皮肤下浮现出蛛网般的黑色纹路,双眼彻底失去了焦距,只剩下纯粹的、被死寂吞噬的黑暗!他的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声音,每一次都像是生命最后的倒计时!
“呃啊——!” 剧痛与死寂的双重冲击下,陆明远残存的意识似乎被逼到了绝境,发出一声困兽般的嘶吼!一股狂暴的、混乱的意念风暴,裹挟着浓烈的“文殛”死气,猛地从他身体里爆发开来!
这股意念风暴如同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正全力催动墨魂笔与素心本的李清照神魂之上!
“噗——!”
李清照如遭重击,身体猛地一颤,一口鲜血狂喷而出!神魂的剧痛让她眼前发黑,意识瞬间模糊!墨魂笔尖那点本就岌岌可危的金芒,如同风中残烛,骤然熄灭!素心本上的《正气歌》印记也瞬间黯淡下去!
挡在床前的防御,瞬间崩溃!
“桀桀桀!” 画皮女鬼发出刺耳得意的尖啸!那张美艳的脸上,怨毒与贪婪之色暴涨!她身周惨绿鬼气大盛,猛地突破了李清照身前最后一点抵抗的金光,那只涂着蔻丹的苍白鬼爪,带着撕裂一切的阴风,快如闪电,再次狠狠抓向陆明远胸膛那处喷涌着浓黑死气的恐怖伤口!这一次,再无阻碍!
千钧一发!
“妖物!安敢伤我客人!” 一声如同惊雷般的怒吼,在狭小的土屋内炸响!
一首惊骇呆立、脸色惨白的蒲松龄,此刻双眼赤红!他看到了李清照喷血倒地,看到了陆明远身上爆发的死寂黑潮,更看到了那女鬼眼中对陆明远生机的贪婪!一种前所未有的愤怒和守护的意志,压倒了心底那本能的恐惧!他并非手无缚鸡之力的腐儒!他笔下鬼神无数,胸中自有乾坤!
就在李清照防御崩溃、女鬼鬼爪即将抓中陆明远的瞬间!
蒲松龄动了!
他没有冲向女鬼,而是猛地扑向书桌!在女鬼的鬼爪距离陆明远的胸膛只有不到三寸之遥时,他枯瘦的手掌,带着一股决绝的气势,狠狠拍在了书桌中央——
那盏燃烧着惨绿火焰的油灯之上!
噗!
油灯应声而碎!
灯油西溅,燃烧的灯芯和滚烫的灯油泼洒出来!
但最关键的,是那支撑着惨绿灯焰、连通着幽冥裂隙的灯盏本身,被蒲松龄这蕴含着书写者意志、带着孤愤不平之气的一掌,拍得粉碎!
嗤——!!!
一声如同冷水浇入滚油的剧烈声响!
那暴涨的惨绿灯焰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猛地向内一缩!随即发出一声凄厉到极点的、仿佛来自九幽深处的尖啸!整个灯焰连同那被撕裂的幽冥裂隙,在剧烈的能量反噬中,轰然炸开!
绿色的火星混合着阴冷的鬼气碎片,如同烟花般西散飞溅!
“啊——!!!” 那画皮女鬼发出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凄惨痛苦的尖嚎!她抓向陆明远的鬼爪如同被无形的火焰灼烧,瞬间变得焦黑、扭曲!她整个身体都变得模糊、透明,猩红的嫁衣如同燃烧的纸片般片片剥落,露出下面…那根本不是人的身躯!而是无数扭曲蠕动的、如同剥了皮的肌肉和血管纠缠在一起的恐怖存在!那张美艳的脸庞更是如同融化的蜡像,五官扭曲变形,只剩下一个布满獠牙、黑洞洞的恐怖巨口!
幽冥通道被强行打断的反噬之力,瞬间重创了这刚刚跨界而来的画皮鬼物!
“就是现在!” 蒲松龄不顾被飞溅的滚烫灯油灼伤的手臂,嘶声大吼!
李清照强忍着神魂剧痛和眼前发黑,在女鬼遭受重创、形体不稳的刹那,再次凝聚起最后的力量!她甚至来不及站起,半跪在地,将染血的墨魂笔猛地向前一指,指向那扭曲溃散的鬼影核心!口中,那凝聚着天地浩然之气的《正气歌》再次吟诵而出,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敲打在鬼物的残魂之上:
“于人曰浩然,沛乎塞苍冥!”
墨魂笔尖,最后一点微弱到几乎看不见的金色星芒,如同投入火药桶的火星,瞬间引爆了素心本上那黯淡的《正气歌》印记!一股微弱却无比精纯的、象征着天地至大至刚的意念洪流,随着李清照的吟诵和笔尖的指向,狠狠轰击在画皮女鬼那溃散的形体核心!
轰——!
一声沉闷的爆鸣!
那扭曲溃散的鬼影发出一声绝望到极点的厉啸,如同被狂风卷走的沙砾,在金色意念洪流的冲刷下,连同那些飞溅的绿色火星和鬼气碎片,瞬间被彻底湮灭、驱散!
弥漫在屋内的浓烈阴风、血腥脂粉气、惨绿幽光,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
小屋内,只剩下油灯破碎后残留的焦糊味、灯油味,以及…浓郁得化不开的血腥味和死寂气息。
噗通!
李清照再也支撑不住,彻底在地,大口大口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全身的剧痛。墨魂笔从她无力的手中滑落,掉在泥地上,笔尖的金芒彻底熄灭,布满裂痕的笔身显得更加黯淡。素心本也失去了幽蓝光芒,啪嗒一声落在她身边,如同凡物。
蒲松龄靠在书桌旁,剧烈地喘息着,手臂被灯油烫得一片通红,脸上毫无血色,眼中还残留着巨大的惊悸和后怕。他看向地上破碎的油灯残骸,又看向那本跌落在地、平平无奇的素心本,最后目光落在床上——
陆明远静静地躺在那里,胸膛那恐怖的贯穿伤依旧触目惊心,边缘的金色光丝几乎全部断裂消失,浓稠如墨的“文殛”死气如同活物般在伤口深处缓缓蠕动、盘踞。唯一不同的是,那死气喷涌的势头,似乎…暂时停滞了?
蒲松龄的目光猛地一凝!
他清晰地看到,在陆明远伤口最深、死气最浓郁的核心处,一丝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如同青烟般的奇异气息,正缓缓地、顽强地渗透出来。那气息带着一种独特的、非人间的幽微灵动,带着草木精怪的清气,带着孤魂野鬼的执念,更带着一种洞察世情、记录异史的奇异力量!这气息虽然微弱,却如同最坚韧的藤蔓,正丝丝缕缕地缠绕、渗透进那浓烈的“文殛”死气之中,虽然无法驱散,却奇迹般地…暂时中和了死气的狂躁,令其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停滞”状态!
这股气息…蒲松龄太熟悉了!
这正是他毕生心血所系!是他笔下《聊斋志异》万千鬼狐仙妖故事所汇聚的、独一无二的“异史”文魂之力!这股力量,竟真的被陆明远体内那致命的“文殛”吸引,并且…产生了某种微妙的反应?
难道…李清照所说的“借先生笔下精魂一缕生机”,竟是真的可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