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鸦本的秘密

午后的阳光斜切进教室，在楚辰郁的课桌上投下菱形光斑。李梦煜抱着作业本路过时，看见他正把涂鸦本往抽屉深处塞，纸页边缘露出半截扎马尾的线条——和上周她落在办公室的准考证照片上，一模一样的发尾弧度。

“楚同学，这单元文言文注释整理好了吗？”她故意把作业本往他桌上一放，指尖敲了敲他课本上未擦干净的“小企鹅”涂鸦，“班主任说让我盯着你背《出师表》。”

楚辰郁挑眉抬头，指尖还沾着未干的铅笔灰：“语文课代表这是要‘因材施教’？”话音未落，他忽然伸手勾住她校服腰带，在她惊呼声里把人往自己桌边拽了拽，“不过小企鹅老师——”他忽然凑近她耳畔，尾音带起的气流吹乱她额发，“背‘亲贤臣远小人’的时候，要不要先教教我，怎么离某些总往你身边凑的‘贤臣’远一点？”

李梦煜的耳尖瞬间烧起来。她看见饶泽轩抱着数学卷子站在教室门口，正欲开口解释，却见楚辰郁忽然松开手，懒洋洋地往后一靠，指尖在涂鸦本封面上敲出细碎的节奏——那是她上周在走廊听见的，他偷偷哼过的周杰伦《晴天》前奏。

“今晚自习后留半小时。”她生硬地翻开笔记本，却在低头时看见楚辰郁抽屉里露出半张撕碎的奖状，金边花纹下“初中部绘画比赛”的字样刺得她眼睛发疼，“我带《古汉语词典》来，你把涂鸦本借我...不对，是把课本带来。”

楚辰郁忽然笑出声，指腹蹭过她刚才碰过的课本边缘：“梦煜，你查‘欲盖弥彰’的时候，是不是在词典里夹了薄荷味书签？”他忽然从口袋里摸出颗糖，比上次的包装多了道牙印，“早上买的，咬开才发现是橙子味——”他忽然塞到她手里，指尖触到她掌心的汗，“给你，反正我不爱吃甜。”

晚自习结束时，教室只剩后桌翻动纸页的声音。楚辰郁的涂鸦本摊开在两人中间，李梦煜盯着画满炸药包的卡通女孩旁边，不知何时多了行小字：她擦黑板时会踮脚三次，第一次踩空时会抿嘴唇。而翻到最新一页，穿着校服的女生正蹲在操场画粉笔画，侧脸轮廓旁歪歪扭扭写着：睫毛比粉笔尖还翘。

“上周三班打架，你为什么护着那个初三学弟？”她忽然指着他手腕上若隐若现的旧疤，“他说你替他挡了木棍，自己却摔进了花坛。”

楚辰郁的指尖忽然顿在纸页上。窗外传来野猫踩过栏杆的轻响，他忽然合上涂鸦本，从抽屉里摸出盒未拆封的头痛药：“因为他长得像我弟。”声音忽然轻下去，“亲弟，小我五岁，跟我妈姓。”他忽然扯出那张撕碎的奖状，在她掌心拼出“楚明澈”三个字，“这是他以前给我起的笔名，说‘明澈’听起来像漫画里的主角——后来父母离婚，我跟了我爸，他连我的画都不让我寄了。”

李梦煜的指尖触到奖状边缘的毛边。她忽然想起上周在办公室，班主任说楚辰郁初二那年突然拒绝参加任何绘画比赛，课桌里藏着撕碎的参赛通知。“所以你总在下午第二节课揉太阳穴？”她指着他抽屉里的止痛药，“是因为那次打架留下的旧伤，还是...?”

“都不是。”楚辰郁忽然低头笑了，指腹蹭过她手腕内侧的粉笔灰——和昨晚笔记本里写的一模一样的位置，“是看见小企鹅跟别人说话时，太阳穴会突突跳。比如刚才饶泽轩那家伙——”他忽然握住她握笔的手，在涂鸦本背面画了只戴着眼镜的小企鹅，正用词典敲另一只耷拉着耳朵的狼脑袋，“你说，狼要是叼着草莓糖跟企鹅道歉，企鹅会不会原谅他乱说话？”

走廊传来值班老师的脚步声。李梦煜慌忙抽回手，却在起身时碰倒了楚辰郁的水杯。透明玻璃杯滚到课桌下，她弯腰去捡，却看见桌腿内侧刻着行小字：2024.11.5 李梦煜第一次帮我捡钢笔。那是她当语文课代表的第一天，他故意把钢笔甩到她脚边，看她蹲下身时，马尾辫扫过他球鞋的白边。

“其实我知道你昨天故意留笔记本。”楚辰郁忽然凑近她耳畔，薄荷味混着淡淡纸墨香，“‘怕被老师发现’那句旁边，你是不是画了个偷偷藏烟的小企鹅？”他忽然把那颗橙子味糖果塞到她嘴里，糖纸在掌心发出清脆响声，“不过猜错了——我藏烟不是怕老师，是怕你看见我浑身烟味，就不肯让我帮你擦黑板最顶端了。”

夜风掀起窗帘，露出窗外缀满星子的夜空。李梦煜含着糖，看楚辰郁在涂鸦本最新一页画下两人背影：扎马尾的女生抱着作业本，后桌的男生叼着根没点燃的草莓味棒棒糖，校服后摆被同阵风吹起。她忽然想起班主任档案袋里那句未说完的话：这孩子，把所有温柔都藏进了涂鸦里。

“明天早读带草莓味糖果来。”她忽然指着他课本上的小企鹅涂鸦，指尖划过他刚才画的狼耳朵，“作为教你背《出师表》的学费——顺便说，你画的我...比真人呆多了。”

楚辰郁忽然笑出声，指尖揉乱她发顶的呆毛：“小企鹅终于肯承认自己是‘我画的’了？”他忽然从抽屉里摸出张皱巴巴的便利贴，是她上周贴在他课桌上的“禁止说黄腔”警告，背面不知何时画了只举着教鞭的小企鹅，旁边写着：但她凶我的时候，眼睛像含着碎星星。

粉笔灰在月光里浮沉。李梦煜看着楚辰郁低头整理涂鸦本，露出半截后颈上淡淡的红痕——那是今天她敲他课本时，不小心留下的笔尖印。

而此刻的楚辰郁，正盯着李梦煜落在他课本上的草莓味书签发呆。书签边缘印着她歪歪扭扭的字迹：其实你护着学弟的样子，比画里的英雄还帅。他忽然勾唇笑了，指尖在书签背面画下只衔着糖纸的小狼，尾巴尖卷着个小小的“煜”字。

梧桐叶在风中沙沙作响，少年少女的秘密，像未拆封的糖果般裹着甜腻的气息。下节课的铃声还未响起，却有什么东西，在涂鸦本的折页间，悄悄发了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