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桌的阴影
早读铃响前三分钟，李梦煜的英语单词表被揉成纸团砸在后背。她不用回头也知道，后桌楚辰郁又在用课本敲桌面，指节敲出的节奏混着他漫不经心的口哨，像条懒洋洋的蛇缠在教室后排。
“梦煜，数学作业借我抄。”同桌蔡晓棠戳了戳她胳膊，笔尖在草稿纸上划出乱线。前排林芊玖转过来时，马尾辫扫过李梦煜的课本，眼神往教室后方飘：“他今早又穿那件破洞卫衣，袖口还沾着颜料——上周三班那架到底怎么打的？”
粉笔灰在阳光里浮沉。李梦煜想起上周路过操场，看见楚辰郁单手抄着校服领口，校服裤腿卷到膝盖，一脚踩在双杠上和穆忆南说话。他手腕上的银色手链晃了晃，忽然抬头朝她这边笑，嘴角弧度带着痞气，吓得她转身就往教学楼跑。
“别管他。”李梦煜低头翻作业本，指尖却在楚辰郁课本边缘扫过——不知何时，他课本封面上多了行歪歪扭扭的涂鸦，穿蓬蓬裙的卡通女孩抱着炸药包，旁边歪歪扭扭写着“李梦煜炸学校”。她耳尖发烫，赶紧用课本盖住。
第西节课是体育课，楚辰郁倚在篮球架旁灌汽水，喉结随着吞咽上下滚动。饶泽轩抱着篮球经过时，他忽然伸手勾住对方衣领：“泽轩，听说有人传你和梦煜早恋？”声音拖得老长，尾音带着不怀好意的笑。 饶泽轩耳尖通红：“你别胡说！”周围男生哄笑起来，穆忆南撞了撞楚辰郁肩膀，挤眉弄眼：“辰哥最近对语文课代表很关注啊。”李梦煜攥紧跳绳手柄，看见楚辰郁忽然抬头看过来，阳光在他睫毛上镀了层金边，却说着让她攥紧拳头的话：“语文课代表啊...背书时摇头晃脑的样子，倒像只小企鹅。” 傍晚值日时，教室只剩李梦煜和楚辰郁。她擦黑板时够不着最顶端，踮脚时校服衣角掀起半寸。身后忽然响起椅子拖动的声音，楚辰郁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手臂越过她头顶拿黑板擦，薄荷味的气息混着淡淡烟味——她后知后觉想起，上周在楼梯拐角撞见他和穆忆南抽烟，他看见她时慌忙把烟藏到背后，指尖还沾着没擦干净的粉笔灰。
“够得着吗？小矮子。”他的声音贴着她耳边落下，李梦煜猛地后退，后背撞上课桌。楚辰郁低头看她，眼尾微微上挑，忽然指腹蹭过她手腕：“这儿沾了粉笔灰。”
那触感像电流窜过皮肤。李梦煜连夜在笔记本上写下：楚辰郁，17岁，生日5月21日（课本封面涂鸦日期），喜欢画奇怪漫画，抽烟但怕被老师发现，打架时会护着低年级学生（上周三班事件目击者说他把初三学弟护在身后）。笔尖顿了顿，又补上：说话总带黄腔，比如今天说‘小企鹅晃来晃去’，但擦黑板时很轻，不像会打人的样子。
第二天早读，李梦煜故意把笔记本落在桌上。收作业时，她看见楚辰郁翻开本子，指尖在“怕被老师发现”几个字上停顿两秒，忽然抬头看她，嘴角勾起恶作剧的笑：“梦煜，知道什么是‘锁骨放硬币’吗？”
周围传来倒吸冷气的声音。李梦煜攥紧钢笔，忽然想起昨天查字典时，故意在“黄腔”词条旁画了个醒目的红叉。她抬头迎上楚辰郁的目光，声音清亮：“楚同学，《中学生守则》第七条规定，不得传播低俗语言。”
楚辰郁挑眉，忽然从口袋里掏出颗水果糖，糖纸在指尖发出清脆响声：“给你，草莓味。”李梦煜刚要拒绝，他忽然凑近她耳边：“昨天笔记本上的‘怕被老师发现’——猜错了，我只是怕吓着某些小企鹅。”
糖纸落在她掌心，带着体温的温热。李梦煜后知后觉发现，楚辰郁刚才说话时，耳尖红得比糖纸还要鲜艳。窗外梧桐叶沙沙作响，她在笔记本新一页写下：伏笔1：楚辰郁的涂鸦本里夹着张撕碎的奖状，落款是“初中部绘画比赛一等奖”；伏笔2：他总在下午第二节课揉太阳穴，抽屉里有未拆封的头痛药。
放学时，林芊玖挽着她胳膊吐槽：“楚辰郁今天又在走廊堵饶泽轩，说什么‘别靠近我的语文课代表’——他是不是对你有意思？”李梦煜望着前方楚辰郁和穆忆南打闹的背影，看见他忽然转身，朝她比了个“打电话”的手势，嘴角扬起的弧度像只偷腥的猫。
夜风掀起她校服衣角。李梦煜摸了摸口袋里的水果糖，忽然想起上周在办公室帮老师搬作业，听见班主任对着楚辰郁的档案袋叹气：“这孩子，父母离婚后就没好好读过书...”她指尖捏紧糖纸，忽然在心里做了个决定——她要搞清楚，这个总说黄腔的后桌，到底藏着多少没说出口的秘密。
而此刻的楚辰郁，正把穆忆南塞过来的漫画书塞进抽屉。书页翻动间，某页角落画着扎马尾的女生，手里举着写有“李梦煜”的准考证，旁边是歪歪扭扭的批注：比我画的小企鹅还呆，但眼睛很亮。
粉笔灰还在阳光里飘着，少年少女的故事，才刚刚掀开带着糖纸香的扉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