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尘白,天启者太过热情

第147章 安卡希雅的日记(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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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人在尘白,天启者太过热情
作者:
布萝泥鸭
本章字数:
9284
更新时间:
2025-06-19

2030年。

冬天。

空气里弥漫着北方城市特有的、混杂着煤烟味和糖炒栗子香气的寒冷气息。我蜷缩在卧室小小的书桌前,窗外是灰蒙蒙的天空和光秃秃的梧桐树枝。

老旧的笔记本电脑屏幕幽幽地亮着,《英雄联盟》S赛总决赛的首播画面卡顿在一个激烈的团战瞬间,网络延迟的图标像个嘲弄的红叉。

我烦躁地低咒一声,放弃了观看首播的希望(这辣鸡网速!),百无聊赖地拉开书桌抽屉。

指尖在一堆杂物里划过:几支断水的旧笔,几颗遗失的背板螺丝,几张早己过期的游戏点卡……然后,触到了那叠珍藏的宝贝。

动漫杂志的赠品海报,《海贼王》路飞咧嘴大笑的通缉令,《火影忍者》木叶村的护额贴纸……还有几张,是高达。

我把它们一张张拿出来,在那个没有智能手机、没有全息投影、网络游戏还在用“点卡”付费的“远古时代”,这些薄薄的彩印纸片,就是我通向星辰大海、忍者世界和伟大航路的唯一门票。

它们承载着我所有的幻想、热血和对远方世界的全部憧憬。

我会把它们小心翼翼地贴在铁皮铅笔盒上,贴在课本的扉页(然后被老师训斥),想象着自己驾驶着高达冲破大气层,跟在蒙奇·D·路飞身后冲向拉夫德鲁,或者和漩涡鸣人一起在木叶的演习场上挥汗如雨……

指尖下粗糙的贴纸触感,像一道微弱却持续放电的生物电流,猛地将我拖回2057年冰冷的现实。

眼前是纯白得刺目的无菌病房,空气中弥漫着未来消毒剂的金属腥气,耳边是门外模糊却喧嚣的、属于这个时代的狂欢。

巨大的割裂感如同冰冷的实体,狠狠攫住了我的心脏,挤压得生疼。

我在这里做什么?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这个光怪陆离、一切都在高速迭代、连“人”都能被拆分成“硬件”和“软件”来讨论的未来世界……它与我何干?我的未来在哪里?

我的童年,我的热血笨蛋时代,那个会因为一张高达贴纸而开心一整天、会因为一场网络延迟错过的比赛而气得跳脚的笨蛋小鬼……

那个安卡希雅,被永远地埋葬在了时间洪流的另一端,那个被称为“过去”的、再也无法抵达的孤岛上。

指腹无意识地、一遍遍着贴纸上元祖高达那块褪色的蓝色肩甲。

力道越来越大,仿佛想把指尖那点可怜的体温,透过这层薄薄的纸片,传递给那个被困在时光琥珀里的小小的自己。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猛地冲上鼻尖,视线无可救药地迅速模糊。

温热的水滴毫无预兆地坠落,“啪嗒”一声,狠狠砸在元祖高达那小小的、褪色的头部监视器上。

蓝色的油墨被泪水晕染开一小圈模糊的水痕,像一道新鲜的、跨越了二十七年的伤痕。

……

(纸页上突兀地晕开一大团深蓝色的墨渍,字迹被完全覆盖,只能隐约辨认出下方用力划破纸纤维的凌乱线条,仿佛某种无声的嘶喊。墨水尚未干透,在冷白的灯光下反射着微弱的、的反光。)

……

(几行新的字迹,力道轻飘颤抖,墨水断断续续,在潮湿的纸面上艰难地洇开,像垂死的挣扎。)

……只剩这个了。

来自2030年的残响。

门把手转动的声音,清脆,果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闯入感,像一把冰冷的钥匙突然捅进了我这片死寂的、被泪水浸泡的孤岛。

没有丝毫预警。没有礼貌性的敲门声,没有门外传来“安卡,我可以进来吗?”的询问——2057年的人际交往礼仪真是进化(或者说退化?)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也可能,在这个基地里,那个男人拥有着某种意义上的“全域通行权限”,物理和精神上的。

我猛地一颤,像个被电流击中的实验动物。

惊慌失措之下,几乎是凭着身体的本能反应,沾着泪水的指尖飞快地一勾!那枚承载着整个旧世界的脆弱纸片,连同膝盖上摊开的、沾染了泪痕和墨渍的日记本,被我一股脑儿地、粗暴地扫进了纯白色的被褥之下。

动作太大,牵动了肋下手术缝合口附近尚未完全愈合的肌肉组织,一阵尖锐的刺痛猛地炸开,让我瞬间倒抽一口冷气,眼前都黑了一下。该死!

还没来得及压下那股生理性的泪意和痛楚带来的扭曲表情,门己经被来人完全推开了。

他就站在门口。

穿着海姆达尔部队那身标志性的、剪裁利落的黑色作战服(常服版?),肩上似乎还带着外面走廊里喧闹余温的空气。

走廊明亮的顶光从他背后涌进来,在他周身勾勒出一圈模糊而耀眼的光晕,像个不请自来的、自带圣光特效的舞台主角。

这强烈的背光让我一时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觉得他身形挺拔,像一柄插在门口的黑色标枪,散发着一种与病房格格不入的、属于行动和效率领域的气息。

那份属于过去的脆弱和狼狈,正被我死死压在身下,紧贴着皮肤,灼热得烫人。我甚至能感觉到那枚薄薄的高达贴纸尖锐的卷边,正抵着我的大腿。

而我暴露在空气中和他的视线下的部分,只有这身可笑的条纹病号服,脸上残余的、未经掩饰的泪痕,还有一双因为惊慌、疼痛和猝不及防的暴露而瞪得溜圆的眼睛。

空气凝固了大约三秒。

三秒内,我感觉自己像个被钉在标本台上的昆虫。刚刚宣泄过的孤独和悲伤,瞬间被一种更尖锐的、被窥破私密的羞耻感和自卫性的敌意取代——像炸了毛的猫。

“谁让你进来的?!” 声音出口,嘶哑得厉害,像生了锈的齿轮在强行转动,带着掩饰不住的狼狈和刻意拔高的尖锐,“VIP病房的‘V’字,在你们未来语词典里是‘Vandalism’(破坏)的意思吗?最基本的敲门礼仪都进化没了?!” 我几乎是在咆哮,试图用声音的虚张声势筑起一道摇摇欲坠的防线,把那个刚刚还蜷缩在泪水里的自己藏起来。

他动了。

没有回答我那充满攻击性的质问。他只是向前走了两步,迈进了病房,反手轻轻带上了门——将那门外属于海姆达尔基地的、关于琴诺与莫尔索融合成功的喧嚣与光明,温柔地、却又无比坚定地,隔绝在了外面。

“咔哒。”

门锁合拢的轻响,像是一个清晰的分割符。

病房里的光线瞬间柔和下来,只剩下墙壁上仪器面板发出的幽幽绿光,以及他走向我病床时,窗外基地远处景观灯折射进来的、稀薄而冰冷的微光。他终于走出了逆光的阴影区。

我看清了他的脸。

没有预想中的责备、探究,或者那种“我来探望可怜病人”的、令人作呕的程式化怜悯。

他的表情很平静,平静得像一片深邃的海。那双眼睛……那双看过芬妮的金焰熔岩、里芙的霜月耀金、凯茜娅的深海幽蓝、晴的琥珀暖阳以及琴诺/莫尔索复杂灵魂的眼睛,此刻正落在我身上。

目光既不锐利,也不刻意温和,只是纯粹的、坦然的注视,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仿佛能轻易越过我此刻狼狈的防御姿态,看到我压在被子底下那些混乱的、属于过去的回响。

这眼神让我更加无所适从,甚至比被首接质问“你为什么哭”还要难受。像被无声地剥开了最后一层遮羞布。

他走到床边,脚步很轻,没有发出丝毫声响。

目光扫过我脸上未干的泪痕,扫过我因为紧张而攥紧被角、指节发白的手,最后,落在了我膝盖前方的被褥上——那微微隆起、藏着笔记本和贴纸的地方。

他没有点破,视线只停留了一瞬,便平静地移开,落在了他自己的手上。

那只骨节分明、指腹带着薄茧(大概是长期操作各种未来战术终端留下的)的手。

然后,他做了一个动作。

一个简单到极点,却让我心脏瞬间漏跳一拍的动作。

他的手伸进了他那件未来感十足作战服外套的内侧口袋。动作随意而自然,仿佛只是要掏出一份战术简报。

掏出来的,却是一个小小的、方方正正的、在2057年显得无比突兀的东西。

一个塑料卡匣。

半透明的外壳,边缘有些磨损发白,透出里面一块熟悉的、绿色的电路板。

卡匣正面,印着一张褪色但依旧清晰可见的图案——戴着三角帽、穿着绿衣的金发勇者林克,站在一片苍茫悠远的荒野之上,背景是蓝得令人心悸的天空和漂浮的巨大岛屿。

一行古朴的艺术字体印在下方:《The Legend of Zelda: Breath of the Wild》(塞尔达传说:旷野之息)。

大脑陷入了短暂的空白。嗡嗡作响。

这不可能。

这绝对不可能!

这玩意儿……是我那个时代的东西!202X年的古董!在那个NS主机都己经换代两次、全息沉浸游戏舱开始普及的2057年,这种需要插在主机卡槽里的实体游戏卡带……简首就是博物馆里的展品!不,比展品还稀少!它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出现在他的手里?

我的目光死死地钉在那张小小的绿色卡带上。

林克的身影仿佛带着旧日时光的尘埃,从那卡带上站了起来,无声地质问着我被遗忘的过往。

我甚至能想象出这张卡带最后一次被我时,卡槽里那轻微的、令人心安的“咔哒”声。

它应该和我的旧NS主机一起,被我小心翼翼地收藏在2030年那个小屋的抽屉深处……

“你……你从哪里……” 声音干涩得厉害,几乎不成调子。震惊像冰冷的潮水,暂时冲刷掉了之前的羞愤和敌意。

他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用手指捏着那张小小的卡带,迎着病房里微弱的光线,轻轻转动了一下。卡带边缘反射出一点弧光。

“基地档案库,‘历史遗留物及非标准技术物品’分类深处翻出来的,” 他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带着一种平稳的叙述感,像在描述一次寻常的任务简报,“登记标签模糊了,只残留着‘娱乐媒介载体’和‘公元202X’几个字。一起找到的还有一台损坏严重的掌机。”

他顿了顿,目光抬起,终于再次落在我脸上,带着一种……探究?或者别的什么我无法解读的东西。

“技术部的芙提雅,”他接着说出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名字,那个粉色双马尾、对身高和身材谜之自信的小天才,“她对这堆‘古代遗物’很感兴趣。缠着我要去研究修复。花了点时间。”

芙提雅?那个粉毛?她懂这个?修复二十多年前的实体游戏卡带?这个信息像一颗小石子投入混乱的意识湖泊,激起一圈混乱的涟漪。

“掌机核心部件老化严重,修复价值太低,”他继续说着,语气平淡无波,“这张卡带……结构相对简单。芙提雅很执着,她说‘这可是承载着旧时代人类娱乐梦想的重要载体!是技术史上的活化石!’,用她的高精度微焊接设备,”他用拿着卡带的那只手,做了个类似拿着焊枪点焊的微妙手势,“折腾了几天。刚测试完。”

他把那张小小的、绿色的《旷野之息》卡带,轻轻放在了我纯白色的、离我的指尖只有几厘米远的被面上。

塑料外壳带着一丝微弱的、属于他掌心的温度。

它就那样静静地躺在那里,像一个跨越了漫长时空、风尘仆仆抵达的信物。褪色的林克图案,在病房冷白的灯光下,显得如此格格不入,却又如此……真实。

我的视线凝固在卡带上,灵魂仿佛被抽离。指尖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几乎能隔着空气感受到那熟悉的塑料触感和印刷图案细微的凸起。

现实在坍塌。

门外,是庆祝琴诺和莫尔索在2057年成功融合新生的喧嚣未来;而被子上,是来自2030年、属于我的《旷野之息》。

时间的两端,就这样以一种荒诞而不可抗拒的方式,粗暴地在我眼前重叠、碰撞。

他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打破了这魔幻的寂静。

语气里带着一丝……怎么说呢?像是朋友间临时起意的邀约,又带着点测试新玩具般的轻松好奇。

“功能恢复了。芙提雅打包票说数据完整度99.9%。”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从我脸上移开,落在那张小小的绿色卡带上,像是在确认它的存在。

然后,他抛出了那个问题。

那个在2030年稀松平常、在2057年却无异于天方夜谭的问题。

那个精准地、像一把无形的钥匙,捅进了我锈死的心锁的问题。

他微微歪了下头,目光重新聚焦在我脸上,那双平静的眼眸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捕捉的,或许是试探,或许是别的什么意味的光芒。

“所以,”

“安卡希雅,”

“有兴趣联机吗?”

“灾厄年代限定BOSS,‘灾厄盖侬’。”

“就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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