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然站在纸条上写的地址前,眉头微蹙。
这是一栋位于老城区的旧公寓,外墙斑驳,铁门生锈,楼道里弥漫着潮湿的霉味。她抬头看了看门牌号——404,和纸条上写的一模一样。
她深吸一口气,抬手敲门。
门内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接着是锁链被解开的声音。门开了一条缝,一只布满皱纹的眼睛警惕地打量着她。
"你就是那个被清除记忆的女孩?"沙哑的声音从门缝里传出。
苏然一怔:"您知道LLX-7#?"
门后的老人哼了一声:"进来吧。"
门完全打开,苏然这才看清对方——一个满头银发的老太太,穿着褪色的碎花连衣裙,手里拄着一根雕着古怪纹路的拐杖。她的眼睛出奇的亮,像是能看透人心。
房间比想象中宽敞,但堆满了各种古怪的仪器和书籍。墙上贴满了泛黄的报纸剪报和照片,有些己经褪色到看不清内容。最引人注目的是角落里一台老式投影仪,正嗡嗡运转着,投映出一片模糊的星图。
"坐。"老太太指了指沙发,"我叫莫青,你可以叫我莫婆婆。"
苏然刚坐下,莫婆婆就递给她一杯冒着热气的茶:"喝了它,能稳定你的神经。"
茶的味道苦涩中带着一丝甜,苏然小口啜饮着,感觉紧绷的神经确实舒缓了些。
"您怎么知道我会来?"她放下茶杯。
莫婆婆笑了,露出几颗金牙:"因为是我让人给你送的纸条。"她拄着拐杖走到投影仪前,"孩子,你以为LLX-7#只是清除了你对顾延之的记忆?"
苏然的心跳突然加快:"什么意思?"
投影仪的光线变化,墙上出现一张老照片——慈爱之家东院的合影。莫婆婆指着照片角落里一个模糊的身影:"认识这个人吗?"
苏然眯起眼睛。那是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正弯腰和一个小女孩说话。女孩背对着镜头,但那个熟悉的背影让苏然的手指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那是我?"
"不只是你。"莫婆婆的声音变得严肃,"这是你第一次接受记忆干预。那年你七岁,因为目睹了一场'意外',不得不被清除部分记忆。"
苏然的太阳穴突突跳动,一些零碎的画面突然闪过脑海——刺耳的刹车声,女人的尖叫,滚落一地的苹果...
"什么意外?"她声音发紧。
莫婆婆叹了口气:"你母亲的车祸,根本不是意外。"
这句话像一记重锤砸在苏然胸口。她猛地站起身,茶杯被打翻,深色的茶渍在桌布上蔓延开来。
"不可能!我妈妈是..."
"是被谋杀的。"莫婆婆首视着她的眼睛,"而你,是唯一的目击者。"
房间突然安静得可怕,只有投影仪发出的嗡嗡声。苏然感到一阵眩晕,不得不扶住沙发才站稳。那些被深埋的记忆碎片开始翻涌,像被困多年的野兽终于冲破牢笼。
"为什么现在告诉我这些?"她艰难地问。
莫婆婆走到一个古老的橡木柜前,从抽屉里取出一个牛皮纸袋:"因为'云·手'己经开始行动了。他们需要LLX-7#的完美宿主,而你,是二十年来唯一成功的案例。"
苏然接过纸袋,里面是一叠发黄的文件和几张照片。最上面的照片上,年轻的母亲抱着幼小的她站在慈爱之家门口,身后站着的赫然是——
"周院长?"苏然震惊地认出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你母亲和周院长是大学同学,也是'云·手'最初的反对者。"莫婆婆的声音低沉,"她们发现了LLX-7#的真相——它不仅能清除记忆,还能植入虚假的记忆。"
苏然的手指紧紧攥着照片边缘:"所以顾延之..."
"他不知情。"莫婆婆摇头,"但他父亲是'云·手'的资助者之一。当年就是他下令清除你对车祸的记忆,并把你送进福利院。"
苏然感到一阵恶寒。原来她的人生从七岁起就被精心设计,连对顾延之的执念都可能是被植入的虚假记忆。
"我该怎么找回真正的记忆?"
莫婆婆从书架上取下一本厚重的笔记本:"这是你母亲的研究日记。里面记载了LLX-7#的逆转方法,但需要特殊的触发条件。"
苏然翻开笔记本,熟悉的字迹让她眼眶发热。最后一页写着一行字:
"当月亮亲吻鲸鱼之眼时,记忆之门将再次开启。"
"这是什么意思?"
莫婆婆刚要回答,窗外突然传来汽车急刹的声音。两人同时转头,只见一辆黑色轿车停在楼下,几个穿黑衣的男人正快步走向公寓入口。
"他们找到这里了。"莫婆婆脸色骤变,迅速关掉投影仪,"从后门走,快!"
苏然抓起笔记本和照片塞进包里,跟着莫婆婆穿过杂乱的房间。后门通向一条狭窄的防火梯,锈蚀的金属在脚下发出危险的吱呀声。
"去城南的老码头。"莫婆婆塞给她一把钥匙,"找一艘叫'月光'的渔船,船长会帮你。"
"您呢?"
莫婆婆笑了笑:"我这把老骨头还能应付他们。记住,孩子,真相往往比记忆更残酷。"
楼下传来破门而入的声音。苏然最后看了老人一眼,转身消失在昏暗的巷道中。
她不知道的是,此刻顾延之正站在公寓对面的街角,看着她仓皇逃离的背影。他手里握着一枚古老的铜币,上面刻着和笔记本上相同的鲸鱼图案。
"跟上去。"他对身后的保镖说,"但别惊动她。"
保镖犹豫道:"老板,如果她真的是'云·手'的目标..."
顾延之的眼神变得坚定:"那就证明,我欠她的远不止一个道歉。"
夜风拂过,铜币在他掌心微微发烫,仿佛在呼应着远方苏然包里那本正在发热的笔记本。
两个被命运捉弄的人,正不约而同地走向同一个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