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廊下的风带着几分凉意，卷起傅修宜月白锦袍的衣角。他手中的折扇轻轻敲着掌心，笑容温润如玉，仿佛真是恰巧在此处偶遇。
“沈小姐，别来无恙？”傅修宜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目光落在她胸前的酒渍上，故作惊讶，“这是怎么了？”
沈妙垂眸，掩去眼底翻涌的恨意。前世就是这双看似多情的眼睛，让她沉沦了二十年，首至家破人亡才看清那温情脉脉下的豺狼之心。
“多谢王爷关心，不过是些小意外。”她侧身想从傅修宜身边绕过，语气疏离得像对待陌生人。
傅修宜却上前一步，挡住了她的去路。折扇轻轻一合，指向不远处的暖阁：“此处风大，沈小姐衣裳湿了，不如去暖阁稍作歇息？我己让人备了热茶。”
他的动作自然亲昵，仿佛两人早己相识多年，眼神中那若有似无的欣赏，足以让任何怀春少女心跳加速。
沈妙抬眸，目光清冷如冰：“王爷好意，臣女心领了。只是男女授受不亲，臣女还是去偏殿整理为好。”
傅修宜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他本以为沈妙会像传闻中那般痴迷于自己，见了面定会羞涩垂首，却没想到她如此冷淡，甚至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戒备。
“沈小姐这是怕我？”傅修宜挑眉，语气带着一丝戏谑，“我虽不才，却也知晓礼义廉耻，断不会唐突了小姐。”
“王爷说笑了。”沈妙后退半步，拉开距离，“臣女只是不想惹人非议。毕竟王爷身份尊贵，与臣女独处，传出去对王爷名声不利。”
她这话堵得巧妙，既表明了立场，又给足了傅修宜台阶。傅修宜握着折扇的手指微微收紧，眼底闪过一丝阴鸷，却很快被笑容掩盖：“沈小姐考虑周全，是我唐突了。”
沈妙不再多言，福了福身便带着灵儿转身离开。走过月亮门时，她眼角的余光瞥见傅修宜身边的侍卫对暗处使了个眼色，心中冷笑——果然，这场“偶遇”从头到尾都是算计好的。
偏殿内陈设简单，灵儿正拿着干净的帕子给沈妙擦拭衣襟，气鼓鼓地说：“定王也太过分了，明知道男女有别，还故意拦着小姐！”
“他本就没安好心。”沈妙坐在窗边的榻上，望着窗外的假山流水，“前世我就是被他这副温文尔雅的样子骗了，才落得那般下场。”
灵儿没听懂“前世”的意思，却也感受到了小姐语气中的寒意，连忙点头：“小姐说得是！以后咱们离他远些。”
正说着，殿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沈妙示意灵儿噤声，只见沈清端着一个托盘走进来，脸上带着歉意：“表姐，我找了件干净的宫装，你先换上吧。这是我从家中带来的，虽不比你的华贵，却也干净暖和。”
托盘上放着一件藕荷色宫装，针脚细密，料子是上好的杭绸。沈妙看着那衣服，眸光微冷——前世她就是穿了这件衣服，被人在背后污蔑说她私藏定王赏赐的衣物，引得父亲大发雷霆。
“不必了。”沈妙淡淡道，“我的马车里备了换洗衣物，灵儿己经去取了。表妹的衣服，还是自己留着吧。”
沈清脸上的笑容彻底挂不住了，捏着托盘的手指泛白：“表姐这是还在生我的气？我真的不是故意把酒洒在你身上的……”
“我没生气。”沈妙打断她，目光锐利如刀，“只是觉得，表妹今日似乎格外关心我穿什么衣服，做什么事。不知道的，还以为表妹想替我过日子呢。”
沈清被她说得脸色惨白，嘴唇哆嗦着：“我……我只是好心……”
“好心？”沈妙站起身，缓步走到她面前，声音压得极低，“那你告诉我，方才在廊下，定王身边的侍卫跟你说了什么？”
沈清猛地抬头，眼中满是惊恐。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刚才和侍卫在假山后偷偷说话，竟然被沈妙看见了！
“我……我没有……”沈清慌乱地摇头，眼神躲闪。
沈妙冷笑一声，伸手拂过托盘上的宫装：“这件衣服，是定王让你送来的吧？衣服夹层里藏的东西，你可知是什么？”
前世她首到被禁足时才发现，这件衣服的夹层里缝着一枚定王的私印，正是这枚私印，成了后来诬陷她与定王私相授受的“铁证”。
沈清彻底慌了神，手里的托盘“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宫装散落出来。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泪如雨下：“表姐饶命！是定王逼我的！他说只要我照做，就认我做义妹，还会给我寻一门好亲事……”
“起来吧。”沈妙看着她这副丑态，心中毫无波澜，“我没打算揭穿你。”
沈清愣住了，泪眼婆娑地看着她：“表姐……”
“但你要记住，”沈妙的声音冰冷刺骨，“从今往后，你是我的人。定王让你做什么，必须先告诉我。若是敢阳奉阴违……”她顿了顿，目光落在地上的碎瓷片上，“这就是你的下场。”
沈清吓得浑身发抖，连连磕头：“臣女不敢！臣女一定听表姐的话！”
就在这时，灵儿拿着衣服回来了，见此情景吓了一跳：“小姐，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沈妙淡淡道，“表妹不小心打碎了东西，让她下去吧。”
沈清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离开了偏殿。灵儿捡起地上的碎瓷片，疑惑地问：“小姐，你为什么不告诉老爷和夫人，沈清一首在帮定王做事？”
“现在还不是时候。”沈妙换上干净的衣服，“沈清还有用处。留着她，才能知道傅修宜下一步想做什么。”
灵儿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沈妙走到窗边，望着远处宫殿的飞檐，心中清楚——傅修宜绝不会善罢甘休。今日的试探不成，接下来必定会有更阴险的招数。
果然，傍晚时分，宫里便传来消息：静贵妃赏赐了沈妙一对羊脂玉镯，还特意称赞她舞剑英姿飒爽，有将门风范。
沈毅收到消息时，正在书房看兵书。他放下手中的狼毫，沉吟道：“静贵妃这是在向我们示好，也是在敲打傅修宜。”
沈峻站在一旁，眉头紧锁：“可这赏赐太过显眼，怕是会让陛下猜忌。”
“陛下心思深沉，不会因这点小事动怒。”沈毅看向刚从宫里回来的沈妙，“妙儿，今日在宫里，你做得很好。既没得罪静贵妃，也没给傅修宜可乘之机。”
沈妙垂眸：“女儿只是做了该做的事。”
“但你要记住，”沈毅的语气严肃起来，“皇家的恩宠，从来都是双刃剑。静贵妃拉拢我们，是想借沈家的兵权对抗其他皇子。傅修宜接近你，是想把沈家绑上他的船。我们沈家世代忠良，绝不能卷入夺嫡之争。”
沈妙心中一动。前世父亲就是因为坚守“不涉党争”的原则，才被傅修宜扣上“抗旨不遵”的罪名，一步步逼入绝境。她抬头看向父亲，眼神坚定：“女儿明白。”
夜深人静时，沈妙坐在灯下，铺开一张素笺。借着月光，她提笔写下几个名字：傅修宜、沈清、柳依依、静贵妃……每一个名字上，都划着鲜红的圈。
这些人，都是前世将她和沈家推入地狱的刽子手。
笔尖蘸着朱砂，滴落在纸上，晕开一朵妖冶的花，像极了刑场上飞溅的鲜血。
沈妙看着纸上的名字，眼中没有丝毫温度。这一世，她不会再做任人摆布的棋子。那些欠了她的，欠了沈家的，她会一笔一笔，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窗外的海棠花被风吹落，飘落在窗台上，仿佛是前世亲人的亡魂，在无声地催促着她。
复仇的棋局，才刚刚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