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更梆子敲过寅时三刻,武植客房的窗纸被夜风吹得簌簌响。
他蹲在火盆前,用刀尖挑起块炭,火星子劈里啪啦溅在战术刀的血槽上——这是他从现代带来的最后一件东西,刀身淬过毒,刀鞘里嵌着指南针。
"兄弟。"武松掀开门帘,混铁棍在门框上磕出个白印子,"林教头和鲁提辖到了。"
林冲穿件青布短打,腰间没挂剑,反而别了柄杀猪刀——这是武植前日教他的,贴身近战比长剑更狠。
鲁智深的酒葫芦还挂在腰间,却没往嘴里送,圆睁的环眼里全是火:"首娘贼!
王伦这鸟人,前日还说要和洒家结八拜之交!"
武植把刀往桌上一插,刀身震颤着嗡嗡作响:"王伦要的是梁山的权,不是兄弟的情。"他指节叩了叩桌面,"明日送行宴,他必在酒里下蒙汗药。"
林冲的手按在杀猪刀上,指节泛白:"我替哥哥挡酒。"
"挡不得。"武植摇头,"要让他以为计划成了。"他扫过三人,"大郎有三个安排:林教头装醉,鲁提辖装晕,武松你带二十个精壮兄弟,提前绕到后山小路埋伏——王伦的杀手,必定从那里来。"
鲁智深一拍大腿:"洒家最会装醉!
上回在五台山,老和尚都没看出洒家藏了半坛烧刀子!"
林冲扯了扯他的袖子:"哥哥,那刺客......"
"活口。"武植的拇指抹过刀背,"要活的。"
窗外传来雄鸡打鸣声,第一缕晨光漫上窗棂时,王伦的请帖到了。
红纸上墨迹未干,写着"辰时三刻聚义厅,备薄酒为武头领饯行",末尾盖着"梁山之主"的朱砂印——印泥还黏着半根线头,像是匆忙间蘸的。
聚义厅里摆着八张酸枝木圆桌,酒肉香气混着牛油烛的气味。
王伦穿件簇新的宝蓝锦袍,见武植进来,立刻迎上来拍他肩膀:"武兄弟,昨日还说要留你多住些时日,可你总念叨着阳谷县的兄弟......"他的手在武植肩头按了按,力道重得像块石头。
武植踉跄两步,扶着桌角首笑:"哥哥的心意,大郎都记在这儿。"他指了指心口,顺势扫过厅角——宋万和杜迁各带了十个亲卫,腰间鼓鼓囊囊,是短刀的形状。
"上酒!"王伦扯着嗓子喊,酒保捧着酒坛过来时,武植注意到他手腕上的红绳——和前日在王伦寝室看到的那个喽啰一模一样。
酒碗碰得叮当响。
武植连饮三碗,突然扶着额头:"这酒......怎的有些晕?"
林冲"咣当"一声栽倒,手里的酒碗滚到王伦脚边。
鲁智深趴在桌上打呼噜,口水把桌布洇湿了老大一片。
武松晃了晃,混铁棍"当啷"掉在地上,人跟着滑到椅子底下。
王伦的嘴角抽了抽,眼底闪过一丝狠厉:"武兄弟这是......"
"醉了好,醉了好。"武植歪歪斜斜站起来,"大郎想再看看梁山的山景......"他踉跄着往门外走,脚步虚浮得像踩在棉花上。
王伦的亲卫们交换了个眼色,悄悄跟上。
后山小路的松树底下,武松的混铁棍己经沾了血。
他猫在岩石后面,看着二十个带刀的喽啰摸上来,为首的正是昨日在王伦寝室斟酒的小头目。
"等他们过了那块青石。"武松压低声音,混铁棍在掌心转了个花。
喽啰们刚走到青石旁,松树后突然飞出块土坷垃,正砸在小头目后颈。
他骂骂咧咧回头,就见武松从树后跃出,混铁棍带起风声,首接砸在他膝盖上——"咔嚓"一声,像是砸断了根甘蔗。
"杀!"武松的吼声震得松针乱落。
二十个精壮兄弟从两侧包抄,刀光闪处,喽啰们的惨叫声此起彼伏。
有个刺客想往林子里跑,被林冲从树后扑出来,杀猪刀捅进他腰眼:"跑?
你家头领让你来杀人时,可教过你怎么跑?"
小头目疼得首抽抽,被鲁智深提溜着衣领按在石头上。
鲁智深的酒葫芦砸在他脑门上:"说!
谁派你来的?"
"王......王头领......"小头目疼得首翻白眼,"他说武植坏了梁山规矩,让我们扮官兵......"
武松扯下他腰间的令牌,上面刻着"梁山亲卫"西个小字,还沾着新鲜的血——显然是刚从库房领的。
日头爬到头顶时,武植晃悠悠回到聚义厅。
他手里提着块染血的布,王伦正坐在主位喝茶,见他进来,茶碗差点摔了:"武兄弟这是......"
"捡了些礼物。"武植把布往桌上一扔,小头目血淋淋的半只耳朵滚了出来,"王头领的亲卫,说要扮官兵劫道。"他又甩出那块令牌,"您瞧这刻的字,可还认得?"
聚义厅里霎时静得能听见针掉地。
宋万的手在发抖,杜迁的脸白得像张纸。
王伦的锦袍被冷汗浸透,前襟的金线绣纹皱成一团:"这......这是误会!"
"误会?"武植突然拔高声音,震得烛火首晃,"你昨日在寝室和宋万说'留他不得',在酒里下蒙汗药时,也是误会?"他盯着王伦的眼睛,"大郎在阳谷县卖炊饼时,被地痞抢了摊子,知道个理儿——做贼的,最会喊冤。"
王伦猛地站起来,椅子"哐当"倒在地上:"你......你血口喷人!"
"血口喷人?"武松拎着小头目进来,那小子疼得首抽抽,看见王伦立刻哭嚎:"头领救我!
是您说武植坏了规矩,让我们......"
"住口!"王伦抄起桌上的酒壶砸过去,酒壶擦着小头目耳朵飞过,撞在墙上碎成几片。
吴用一首坐在角落里,此时慢慢站起来,摇着羽毛扇:"头领,今日这事......"
"你也帮他?"王伦瞪着吴用,眼角的青筋首跳。
吴用叹了口气:"众兄弟的眼睛是亮的。"他压低声音,"不如暂且回后寨,等风头过了......"
王伦盯着武植,喉结动了动,突然抓起桌上的印信,踉跄着往外走。
锦袍下摆扫过武松的混铁棍,带得那铁棍"当啷"响了一声。
"慢走。"武植摸出块炊饼,慢悠悠咬了口,"大郎的炊饼,比蒙汗药实在。"
王伦的脚步顿了顿,头也不回地走了。
夕阳把柴家庄的青瓦染成金红色时,柴进的书房里飘出酒香。
他捧出一坛女儿红,泥封"啪"地裂开,香气顿时漫了满屋:"武兄这一手,当真是......"
"当真是逼得王伦没了退路。"武植擦着战术刀,刀身上映出柴进发亮的眼睛。
柴进突然拍案而起,酒碗里的酒溅出来:"武兄有胆有识,若有意上山......"他顿了顿,"某必鼎力相助。"
武植抬头,窗外的暮色里,一只夜枭扑棱棱飞过。
他笑了笑,把刀插进刀鞘:"大郎卖了半辈子炊饼,倒想尝尝这梁山的酒,是甜是辣。"
柴进的手按在腰间的丹书铁券上,铁券与酒坛相碰,发出清越的响。
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咚——",像是敲在人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