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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如烟感觉自己在那目光下彻底无所遁形。
所有的媚态、所有的伪装、所有的市侩精明。
都在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注视下瞬间冰消瓦解。
她像一只被无形的寒冰冻僵在原地的蝶，连指尖都无法动弹分毫。
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绕上她的心脏，越收越紧，几乎让她窒息。
“叶…叶小哥……”
她的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
身体下意识地绷紧，下意识地想要后退，想躲回自己安全的蜗居。
叶北玄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不足一秒，便己移开，仿佛只是掠过一件无关紧要的摆设。
他微微侧身，视线落在墙角那片更深的阴影处。
“清理干净。”
叶北玄的声音响起，打破了楼道内死寂的僵持。
这声音依旧平静，甚至称得上温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宛如法则般的冰冷力量。
不是命令，而是宣告。
宣告着昨夜遗留的“垃圾”需要被清除，宣告着这片空间必须恢复他所要求的、绝对的死寂。
他的目光并未特意指定给谁，仿佛只是对着空气发出的一道指令。
柳如烟却像被无形的鞭子狠狠抽了一下，浑身一颤！
一股强烈的求生欲瞬间压倒了一切恐惧！
她几乎是凭着本能，猛地向前一步，动作快得甚至有些踉跄。
丝质的廉价睡裙在潮湿的空气里荡起一道惊惶的弧线。
“我…我来！”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尖利，努力想挤出一点平日里惯用的、带着讨好意味的妩媚笑容。
可嘴角僵硬地抽搐着，最终只形成一个扭曲难看的弧度。
她甚至不敢再看叶北玄的脸，只是死死盯着地上那份漂浮在污水中的文件袋。
仿佛那是唯一的救命稻草。
她几乎是扑了过去，全然不顾地上的泥污会弄脏她的脚踝和睡裙下摆。
冰冷浑浊的污水瞬间浸湿了她的脚尖，刺骨的寒意让她打了个哆嗦，但她动作没有丝毫停顿。
纤长白皙的手指带着明显的颤抖，小心翼翼地、近乎虔诚地探入冰冷的污水中，
一把捞起了那个沉甸甸的文件袋。
污浊的水珠顺着光滑的袋壁不断滴落，在地面上砸出小小的水花。
“对…对不起，叶小哥，脏了您的眼…我这就…这就弄干净……”
柳如烟语无伦次，声音抖得厉害。
她慌忙转身，想去找抹布和水桶，慌乱中左脚踩在湿滑的泥水上，身体猛地一个趔趄！
“啊！”
她惊呼一声，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扑倒！
那份刚从污水里捞出的文件袋脱手飞出，不偏不倚，正朝着叶北玄的方向砸去！
柳如烟的脸瞬间失去了所有血色，惨白如纸！
巨大的恐惧如同巨锤，狠狠砸在她胸口！
完了！
就在文件袋即将撞上叶北玄衣角的瞬间——
一只骨节分明、异常稳定的手，轻描淡写地抬起，随意地一拂。
动作轻柔得仿佛只是拂去一粒尘埃。
那蕴含着洪社半壁江山重量的文件袋。
如同被无形的气墙阻隔，在距离叶北玄指尖不足一寸的地方骤然停滞！
没有碰撞，没有声响，就那么诡异地悬浮在半空中。
违背了所有物理定律，静静地停在那里。
几滴污水从袋角滴落，砸在地面。
发出清晰的“嗒…嗒…”声。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冻结。
柳如烟保持着向前扑倒的狼狈姿态。
僵在半途，眼睛瞪得几乎要裂开。
死死盯着那只悬停的文件袋和叶北玄那只随意抬起的手。
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无边的、足以将灵魂都冻结的恐惧！
这……这根本不是人能做到的事情！
叶北玄的目光，终于缓缓落在了那份悬浮的文件袋上。
他的眼神依旧没有任何波澜，仿佛只是看着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东西。
“聒噪。”
淡淡的两个字，如同冰珠落入死水。
随着他话音落下，那只悬停在空中的手，轻轻向外一推。
没有任何声光效果，那份象征着洪社半壁江山的文件袋。
像是一片被风吹起的枯叶。
轻盈地、无声无息地飘飞出去。
越过狼藉的地面，越过柳如烟僵首的身体。
“啪嗒”一声，精准地落入了放在楼道尽头敞着口的破旧塑料桶里。
塑料桶轻微地晃了晃。
那份价值连城、足以引发龙城地下世界血雨腥风的文件。
就那样静静地躺在腐烂的菜叶、废弃的纸盒和不知名的污物之中。
整个楼道，再次陷入一片死寂。
只有柳如烟粗重而压抑的喘息，如同濒死的鱼。
叶北玄收回手，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窗外，雨丝渐稀。
浓墨般的夜幕被东方天际一丝极其微弱的灰白悄然撕裂。
这丝光极其微弱，却带着一种刺破黑暗的决绝。
映在叶北玄深邃的眼底，仿佛沉渊之底悄然燃起的、足以焚尽八荒的冰焰。
筒子楼深处，那份被遗弃在垃圾桶里的“半壁江山”。
在朦胧的晨光中，沉默地散发着讽刺的光。
距离筒子楼两个街区外，一座不起眼的灰色写字楼顶层。
巨大的单向玻璃幕墙将窗外灰蒙蒙的雨幕和远处筒子楼模糊的轮廓尽收眼底。
室内光线幽暗，空气弥漫着消毒水的冰冷气息和电子设备运行时极低的嗡鸣。
一个穿着熨帖得一丝不苟的银灰色西装、戴着金丝边眼镜的男人，静静站在玻璃墙前。
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鹰隼。
精准地锁定着筒子楼的方向。
仿佛穿透了空间的阻隔，将方才楼道里那惊鸿一瞥的诡异悬浮画面尽收眼底。
他指间夹着的昂贵雪茄早己熄灭，灰白色的烟灰积了长长一截，悬而未落。
“报告‘巢穴’，‘寒鸦’观测点最新动态。”
男人对着领口一枚造型别致的微型麦克风开口，声音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
唯有镜片后一闪而过的精芒泄露了他内心的惊涛骇浪。
“目标‘深渊’……
初步判定威胁等级。
由‘待观察’……上调至……‘湮灭’级。”
他顿了顿，目光死死锁定那片破败的楼宇。
一字一句，带着金属般的冰冷质感。
“行动预案‘枭’，即刻启动。”
窗外，细雨无声，冰冷地敲打着这座钢铁森林。
一缕微弱的晨光，艰难地刺破铅灰色的云层。
却驱不散笼罩在筒子楼上空那无形物质。
却足以令整个世界为之屏息的……
深渊气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