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知音依旧保持着双手按在琴键上的姿势,身体因方才的惊吓而微微颤抖。她的月白长裙在混乱中被拉扯得有些凌乱,领口微微歪斜,露出一小段精致的锁骨线条,在昏昧的光线下莹莹生辉。她那张清丽绝伦的脸庞苍白如雪,长长的睫毛急促地颤动着,如同受惊的蝶翼。
但当她抬起头,望向叶北玄时,那双清澈如水的眼眸里,除了惊魂未定的余悸,却骤然爆发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极其复杂的震惊光芒!那目光如同探照灯,瞬间穿透了昏暗的光线,死死地、精准地聚焦在叶北玄的左边小臂上!
叶北玄的旧夹克袖口,在刚才瞬间的格挡动作中,被微微蹭起了一小截。昏暗的光线下,露出的那截古铜色、线条流畅的小臂皮肤上,一个奇异的印记赫然在目!
那印记形如一个极度简化的、抽象化的古篆体“囚”字,又似一座险峻孤峰被锁链缠绕的图腾。线条深黑如墨,仿佛是用最纯粹的黑暗雕琢烙印进血肉深处,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古老、森严与不祥!
林知音的目光死死钉在那个印记上,清澈的瞳孔骤然收缩到针尖大小!她纤细的身体猛地一震,仿佛被一道无形的电流击中。方才面对混混时竭力维持的镇定和冰冷怒意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剧烈震颤和难以置信!
她的嘴唇微微翕动,几次都没能发出声音,脸色比纸还要白。终于,一个极轻微、带着明显颤音的问句,艰难地从她唇齿间挤出:
“你…你手臂上的印记……”她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才吐出那带着禁忌般重量的两个字,“是‘终南’?”
这两个字出口的瞬间,狭小的琴房里,连空气都仿佛凝固冻结了!
叶北玄插在口袋里的手指,几不可察地微微一紧。他深邃平静的目光第一次有了实质性的变化,如同古井无波的深潭骤然投入了一颗石子,荡开一丝锐利无比的涟漪。他缓缓抬起眼皮,那视线不再是俯瞰蝼蚁的漠然,而是带着一种足以穿透灵魂的审视与探究,牢牢锁定了林知音那张因惊骇而失色的绝美脸庞。
昏黄的灯光下,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碰撞。一方是深不可测的审视,一方是剧烈震颤的惊疑,空气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挤压,沉重得让人窒息。
就在这时——
“啪嗒!”
一声极轻微的、几不可闻的异响,如同雨滴落在干燥的树叶上,陡然从琴行临街那扇蒙尘的、布满细小裂纹的玻璃橱窗外传来!
叶北玄的目光骤然一凛!
那感觉来得突兀而致命!一股冰冷彻骨的、如同毒蛇缠绕上心脏的杀机,毫无征兆地从窗外某个幽暗的角落汹涌袭来!速度快到超越了时维!远超刚才那些混混所能带来的威胁,那是真正经历过血与火淬炼的、只为收割生命而存在的、纯粹的死亡气息!
锁定!
如同被来自九幽深渊的冰冷视线钉死!
目标——眉心!
千钧一发!
叶北玄的身体在那杀机临体的瞬间,早己化作一道模糊的残影!没有半分犹豫,完全是无数次生死边缘淬炼出的本能反应!
他没有后退,反而猛地向前踏出一步!这一步,快如疾电,却又带着山岳倾倒般的沉稳与爆发力!整个身体在踏出的同时,以腰为轴,诡异地向左前方旋转!
“呼!”
一股凌厉的劲风刮过!
就在叶北玄身影消失的刹那——
“嗤啦——!”
一道尖锐到令人头皮炸裂的撕裂声!伴随着刺耳的玻璃碎裂声!
琴行那扇蒙尘的玻璃橱窗上,一个细小却无比规则、边缘带着灼烧焦痕的圆形孔洞凭空出现!
而叶北玄方才站立位置的后方,那架饱经沧桑的三角钢琴侧面那厚实坚硬的木质挡板上,“噗”地一声轻响!一个同样细小、深不见底的弹孔赫然出现!木屑如同被无形的力量炸开,细细地飞溅出来!
子弹!超高速狙击子弹!
它穿透了橱窗玻璃,擦着叶北玄消失的残影,深深楔入了钢琴的木质深处!
琴行内一片死寂。
昏黄的灯光依旧摇曳,灯泡的“滋滋”声似乎更响了一些。
地上的青皮头疤爷和黄毛混混眼珠瞪得几乎要裂开,嘴巴无意识地张合着,喉咙里却只能发出“嗬嗬”的、如同濒死窒息般的恐惧气流声。
林知音僵立在钢琴旁,月白长裙的下摆被子弹掀起的劲风微微拂动。她看着那个突兀出现在钢琴挡板上的恐怖弹孔,又猛地看向如鬼魅般出现在自己右前方、距离自己不足半米、恰好将她身形完全遮挡在身后的叶北玄。
叶北玄背对着她,身姿挺拔如松,微微侧着头,目光锐利如鹰隼,穿透橱窗上那个还在冒着淡淡青烟的弹孔,死死锁定外面街道对面某个幽暗的、堆满杂物的角落。
他旧夹克的衣角在刚才极限的闪避动作中微微扬起,露出精悍的腰线。插在口袋里的手己经抽了出来,垂在身侧,五指微张,指节因蓄力而微微泛白,整个人如同一张绷紧的、引而不发的绝世强弓,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极度危险的冰冷气息。
“呵……”一声极低、几乎听不清的轻哼从叶北玄喉间溢出,带着一丝冰冷的嘲意。
他缓缓收回目光,不再看窗外那致命的狙击点,仿佛那能瞬间夺人性命的威胁不过是清风拂面。视线重新落回琴行内唯一的出口——那扇虚掩的、通往幽深巷弄的木门。
没有多余的话语,他迈开脚步,沉稳地向门口走去。
“等……等一下!”林知音急促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劫后余生的颤音,还有一丝急切。
叶北玄脚步微顿,却没有回头。
林知音看着他那道在昏黄光线下显得越发孤峭挺拔的背影,又瞥了一眼地上如死狗般僵硬的混混,和钢琴挡板上那个触目惊心的弹孔,咬了咬下唇,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定些:“外面…有狙击手!你……”
“换地方了。”叶北玄的声音平静无波,打断了她,像是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那地方,只适合开一枪。”
他抬手,握住了冰凉粗糙的木门把手。动作间,那截印着古老“囚”字印记的手臂再次隐没于旧夹克袖口之下,仿佛从未出现过。
“麻烦。”他再次吐出这两个字,推开了门。身影融入门外的暮色与深巷的阴影之中,转瞬消失不见。
只留下林知音独自站在一片狼藉、弥漫着尘埃、血腥味和硝烟气息的昏黄琴行里。她望着空荡荡的门口,望着地上那几个如同被钉在耻辱柱上的混混,再低头看看钢琴挡板上那个深不见底的弹孔,心脏依旧在胸腔里疯狂擂动。
窗外,城市的霓虹己经彻底点亮,流光溢彩,喧嚣隐隐传来。
但林知音只觉得一股冰冷的寒意,如同附骨之蛆,正沿着她的脊椎缓缓爬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