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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房的稻草硌得后颈生疼，林昭却舍不得挪动半分。
他闭着眼，喉结随着呼吸微微起伏，指尖无意识地抠进草堆里——那丝温热的星力还在丹田游走，像只不安分的萤火虫，每掠过一处经脉，便在他心头撩起一簇火苗。
“引星入体，纳光化气......”他重复着昨夜星图里的口诀，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的阴影。
当他试着将意识探向头顶时，忽然觉得天灵盖一凉，仿佛有人掀开了压在他身上三年的巨石。
一缕极细的星芒从窗缝外的夜空垂落，比萤火虫的尾光更淡，却带着刺骨的清冽，顺着百会穴钻了进来。
痛。
这次不是火蚁啃噬的灼痛，而是冰锥刺入骨髓的冷意。
林昭额角瞬间沁出冷汗，可那星芒所过之处，断裂的筋脉竟在“咔嗒”作响——像是久旱的河床裂开又被春水填满，他甚至能听见自己骨骼发出的轻响。
“这......这是真的。”他嘴唇发抖，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
三年前坠崖后，他试过所有办法，吃尽了苦药，却连锻体境第一重都摸不到边；可此刻，那丝星力不过在体内转了半圈，他竟觉得能提起三分力气。
月光突然被云遮住，林昭猛地睁眼。
墙角那枚玄色鳞片还在泛着幽光，像只蛰伏的眼睛。
他撑着草堆爬过去，指尖刚要触碰，鳞片却“嗡”地一颤，化作一缕黑雾钻进了地缝。
“谁在看我？”他低喝一声，声音在空荡的柴房里撞出回音。
可除了风卷着稻草沙沙作响，再无其他动静。
林昭攥紧拳头，指节发白——昨夜的雷劫、星图、断脉后突然的转机，还有这枚来历不明的鳞片，所有线索像乱麻缠在他心头。
但当他再次感受到丹田那丝温热时，眼底的暗芒更盛了：“不管是谁，等我有了力量，自会查个清楚。”
晨光透过糊着旧报纸的窗户渗进来时，林昭正蹲在柴房门口揉腿。
昨夜引星耗费了太多精力，他的膝盖还在发软，右肩的伤口却不再渗血，反而痒得厉害——是在结痂。
“废婿！”
刺耳的尖喝像根针戳进耳膜。
林昭抬头，看见苏府的粗使仆役张婶叉着腰站在院门口，手里的铜盆撞得叮当响：“还蹲这儿装死呢？
三小姐昨儿个咳了半夜，厨房要煮雪梨羹，你去削二十个梨！“
“是。”林昭垂着眸应了一声，起身时故意踉跄了下。
张婶瞥到他泛红的眼尾，嘴角撇得更高：“装什么可怜？
要不是你这丧门星冲喜，三小姐能病成这样？“
厨房的灶火正旺，蒸汽模糊了林昭的视线。
他握着削皮刀的手稳得反常——三年来他削过的梨能堆成山，可今天，刀锋擦过梨皮的触感竟比往日清晰十倍。
他能听见梨肉里汁水流动的轻响，能看见蒸汽里漂浮的尘埃，甚至能闻到张婶身上那股常年烧火的油烟味里，混着半丝朱砂香。
“哟，还真当自己能干活了？”
后腰突然挨了重重一脚。
林昭踉跄着撞在案台上，削皮刀“当啷”落地。
几个仆役从门后闪出来，为首的是苏府二长老的贴身随从赵西，手里还拎着半桶刚烧好的热水。
“听说你昨儿个在祠堂被废了经脉？”赵西踢开林昭脚边的梨，蹲下来盯着他渗血的膝盖，“我还当苏长老手下留情呢，合着是你命硬没疼死？”
林昭咬着牙不说话。
赵西突然咧嘴一笑，将热水桶往他脚边一倒：“那我帮你松松筋骨！”
滚烫的水溅在小腿上，林昭闷哼一声，后背的冷汗瞬间浸透了粗布短打。
他能清晰感觉到皮肤被烫起的水泡，能听见周围仆役的哄笑，可这些都不如心底那团火烧得旺——三年来他被骂“废物”、被推搡、被克扣饭食，他都忍了；但今天，当星力在丹田翻涌时，他终于听见自己心底的声音：“你们今日所施，来日必十倍奉还。”
“够了！”
一声轻斥让哄笑戛然而止。
林昭抬头，看见李三娘站在厨房门口。
她穿着月白棉裙，腕上的青玉镯子在蒸汽里泛着柔光，可眼神却像淬了冰：“赵西，苏府的规矩是仆役可以随意伤主家赘婿？”
赵西的脸瞬间白了。
李三娘是青阳城最大药铺“悬星阁”的掌柜，连苏家家主见了都要客客气气喊一声“李姑娘”。
他搓了搓手，干笑道：“李掌柜误会了，我们就是......”
“我要两味药。”李三娘没看他，目光落在林昭泛红的小腿上，“跟我来。”
悬星阁的药香比林昭记忆中更浓。
他跟着李三娘穿过摆满药柜的前厅，走进后堂时，门帘上的铜铃“叮”地一响，惊得他心跳漏了一拍。
“坐。”李三娘指了指竹凳，转身从檀木柜里取出个青瓷瓶。
她的手指很白，指甲盖泛着淡粉，却在递药时稳稳停在林昭面前：“这是续骨丹，每日一粒，连服三日。”
林昭没接。
他盯着李三娘的眼睛——那双眼太亮了，像是能看透他的骨血：“为何帮我？”
“我帮的是能看见星芒的人。”李三娘轻笑一声，指尖在桌面敲了敲，“昨夜雷劫，青阳城有三个人的命盘亮了。
一个是玄霄宗来的外宗弟子，一个是苏府三小姐......“她顿了顿，目光扫过林昭的丹田位置，”还有一个，在柴房里引了半缕星力。“
林昭的后背瞬间绷首。
他终于明白昨夜那枚玄色鳞片从何而来——有人在监视他的星力觉醒。
“莫要轻举妄动。”李三娘压低声音，青瓷瓶轻轻碰了碰他手背，“玄霄宗的人己经到了青阳城，他们在找......”
“李掌柜！”
前厅突然传来伙计的喊声。
李三娘皱了皱眉，将药瓶塞进林昭手里：“快走。”
林昭攥着药瓶冲出后堂时，正看见两个穿玄色劲装的男子走进来。
为首的那个扫了他一眼，目光在他腰间停留了半秒——那里还沾着厨房的梨汁，在阳光下泛着淡金。
暗巷的风卷着烂菜叶的臭味灌进鼻腔。
林昭贴着墙根狂奔，身后传来铁器相撞的脆响：“别让他跑了！”
他早该想到的。
从药铺出来时，他就觉得后颈发凉，像有根针在扎——这是昨夜引星后才有的感知。
他拐进第三条巷子时，六个黑衣人从墙头上跳下来，手里的刀泛着冷光。
“你不该活着。”为首的黑衣人摘下面巾，竟是赵西！
林昭这才反应过来，刚才在厨房的“偶遇”根本不是巧合——赵西早被人收买，就等他落单。
“废婿，受死吧！”赵西挥刀劈来，刀锋带起的风刮得林昭脸颊生疼。
他本能地侧身，却发现自己的动作比往日快了三倍——那丝星力不知何时涌遍全身，他甚至能看清刀锋上的缺口。
“砰！”
赵西的刀砍在墙上，碎石飞溅。
林昭趁机撞开身侧的黑衣人，发足狂奔。
他能听见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能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可当他拐过最后一个街角时，突然觉得头顶一暖——又是那缕星芒，顺着百会穴钻进来，在他脚底凝成一股轻烟。
等他跌进柴房时，后背己经被冷汗浸透。
他反锁上门，靠着墙滑坐在地，这才发现掌心全是血——刚才撞开黑衣人时，他竟徒手捏碎了对方的腕骨。
“他们怎么知道我没死？”林昭盯着染血的手掌，喉结滚动。
月光再次透过破窗洒进来，照得他眼底的暗芒几乎要烧起来。
这一觉睡得极沉。
林昭再睁眼时，己经身处星图梦境。
九万星斗在头顶流转，比昨夜更亮了几分。
他抬头，看见“第一层·引星”的金光依然稳固，而星图中心，不知何时浮起了“第二层·凝星”六个字。
一颗银蓝色的星辰从星图深处升起，拖着长尾掠过林昭的指尖。
他下意识去抓，那星辰却融入了他的掌心，在他手背上烙下一枚淡蓝星纹。
“这是......”
“星帝之躯，当凝星成海。”
熟悉的低语在耳畔响起。
林昭抬头，却只看见星斗翻涌如潮。
他握紧拳头，手背的星纹跟着发亮——这一次，他听清了那声音里的欣慰，像极了记忆中从未谋面的祖父。
当意识被拽回肉身时，林昭摸了摸手背的星纹。
窗外的天刚蒙蒙亮，晨雾里传来雄鸡的打鸣声。
他站起身，发现双腿不再发软，甚至能轻松跃上柴房的房梁——那丝星力，不知何时己在他体内凝成了一颗豌豆大的光团。
“明日清晨......”林昭望着东方泛起的鱼肚白，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该让某些人看看，废婿的星芒，有多刺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