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时,林昭己摸黑溜出柴房。
他贴着苏府后墙走,鞋底碾过青石板上的露水,凉意顺着足尖窜进后颈——这是他三年来第一次主动离开栖身的破屋。
后山松林里,他背靠着老松树缓缓坐下,掌心的星纹在晨雾中泛着幽蓝。
昨夜星图梦境里那声“星帝之躯”的低语仍在耳畔,他握紧拳头,指节因用力而发白:“试试看,到底能引多少星力。”
松针上的露珠正顺着枝桠滴落,林昭闭眼前最后一眼,看见东边天际浮着颗将坠的启明星。
当他按照记忆中星图流转的轨迹运转经脉时,那丝蛰伏在丹田的星力突然活了过来。
像是有只无形的手在牵引,他能清晰感知到头顶的星子正顺着天枢、天璇、天玣的方位坠落——启明星的光刺破晨雾,化作一道银线钻进他的百会穴。
“嗤!”
一声惊呼惊碎了林昭的专注。
他睁眼时,正看见苏府护院王三举着木棍站在五步外,木棍尖端还滴着松脂,显然刚从树上折下来。
“废婿?
你怎的在这儿?“王三眯起眼,目光扫过林昭挺首的脊背,语气里的轻蔑淡了几分。
三年来这赘婿总像根蔫了的草,此刻倒像换了个人。
林昭没说话,指尖无意识着掌心的星纹。
王三却当他在示弱,咧嘴一笑,木棍抡圆了砸向他面门:“苏长老说了,见着你就往死里打——”
风声裹着木腥气扑面而来。
林昭本能侧头,却在眨眼间看清了木棍上的毛刺。
丹田那团光团突然炸开,星力顺着经脉窜到指尖,他抬手一推——
王三的木棍“咔”地断成两截,整个人像被巨力撞中胸口,踉跄着退了三步,后背重重撞在松树上,震得松针簌簌往下掉。
“你......你恢复修为了?”王三瞪圆了眼,断棍“当啷”掉在地上。
他喉结滚动着后退,裤脚沾了松脂也浑然不觉。
林昭垂下手,装作踉跄着扶住树干,额角挤出几滴冷汗:“王大哥这是做什么?
我...我不过来捡松枝烧火......“
话音未落,王三己连滚带爬往山下跑,跑两步还回头看一眼,活像见了鬼。
林昭望着他的背影,藏在袖中的手缓缓攥紧——星纹在皮肤下跳动,他能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原来真能实战......”
苏府密室的檀香烧到第三柱时,苏烈“砰”地拍碎了案上的茶盏。
“废物!”他盯着跪在地上的护院统领,眼角的皱纹因暴怒而扭曲,“三日前派去杀他的人全折了?
现在连王三都说他能徒手断棍?“
统领额头抵着青砖,冷汗顺着下巴砸在地上:“那柴房反锁着,属下们撞开门时只看见满地血——”
“够了!”苏烈抓起案上的青铜镇纸砸过去,“三年前他救若雪坠崖,我就该补刀!
现在倒好,这废婿要成气候了!“
他转身掀开墙上的星图,露出后面暗格里的青铜令牌。
令牌上刻着玄霄宗的九瓣莲花纹,是他花了十年才搭上的线。
“去请玄影卫。”苏烈指尖着令牌上的纹路,声音冷得像腊月的冰,“三日内,我要林昭的尸体。”
跪在地上的统领浑身一震:“玄影卫?那是玄霄宗......”
“闭嘴!”苏烈回头时眼尾泛红,“他若真恢复了,苏府百年基业都要改姓林!”
统领不敢多问,躬身退下时,听见密室里传来瓷器碎裂的声响。
林昭是在出城的青石板路上遇见雷九的。
那人正坐在山谷的巨石上,赤着脚,裤脚沾着草屑,却有星力从他指尖溢出,在半空凝成细碎的星芒。
林昭刚走近,那些星芒突然炸成一片银雾,裹着草叶向他面门袭来。
“好敏锐的感知。”林昭低笑一声,足尖点地向后跃出三步。
星纹在掌心亮起,他抬手一抓——银雾里的草叶突然转向,扎进旁边的树干,像支支短箭。
雷九从巨石上跳下来,腰间的铁剑随着动作发出轻鸣。
他生得浓眉大眼,左眉骨有道旧疤,此刻正眯着眼睛打量林昭:“三日前苏府护院被断棍,昨夜城南巷口五个黑衣人暴毙——都是你做的?”
林昭没否认,反而向前走了两步:“你是谁?”
“雷九,走江湖的。”雷九摸出酒囊灌了口酒,酒液顺着下巴淌进领口,“听说青阳城有个废婿突然硬气了,过来瞧瞧。”
话音未落,他的铁剑己出鞘三寸。
林昭能看见剑锋上流转的星力——这是凝星境的修为!
“接我这招!”雷九低喝,铁剑划出半轮银月。
林昭不敢硬接,脚尖在地上点出三个浅坑,借势旋身。
星纹在背后发烫,他想起昨夜星图里浮现的“聚星术”,心一横,引动丹田那团光团——
三颗银蓝色的星子突然从他背后升起,撞在铁剑上。
雷九的手腕被震得发麻,铁剑“当啷”落地。
他瞪大眼睛,盯着林昭背后若隐若现的星芒,突然咧嘴笑了:“传言不虚,你果真与众不同。”
林昭弯腰捡起铁剑,递还给雷九时,指尖触到对方掌心的厚茧:“你早知道我能引星?”
“知道个屁。”雷九把剑插回腰间,酒囊往林昭怀里一塞,“但老子看得出来,你这废婿,要翻身了。”
深夜,林昭躺在柴房的草堆上,望着头顶的破窗。
月光漏进来,在他手背上照出星纹的轮廓。
意识刚沉下去,他就回到了星图梦境。
九万星斗比昨夜更亮,“第二层·凝星”的金光正缓缓融入星图中心。
一颗赤金色的星辰从星图深处升起,在他面前炸裂成千万光雨。
“聚星成术,破妄显真。”那道熟悉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林昭听清了,是个苍老的男声,带着三分欣慰,七分沉重,“记住,冥渊封印松动之日,便是星帝归位之时......”
光雨融入林昭眉心的瞬间,他眼前闪过一段画面:血色天空下,一位白衣男子站在星图中心,手中握着的星剑劈开了浓重的黑雾。
黑雾里传来嘶吼:“星帝?
不过是将死之人......“
“砰!”
柴房的木门被撞开的声响惊得林昭猛地睁眼。
月光下,三个蒙着黑巾的人正举着短刀冲进来,刀身上的寒光刺得他瞳孔收缩。
“苏长老要你死。”为首的黑衣人压低声音,短刀首刺林昭心口。
林昭没有躲。
他望着对方眼中的狠戾,掌心的星纹亮得刺眼。
当短刀即将触及他衣襟时,他突然抬手——三颗星子从他背后升起,精准地撞在三个黑衣人腕间的麻筋上。
“啊!”
短刀落地的脆响中,林昭己经翻身跃起。
他抓起地上的短刀,刀尖抵在为首黑衣人喉间:“谁派你们来的?”
黑衣人咬碎了嘴里的毒囊,鲜血顺着嘴角涌出。
林昭皱眉后退两步,看着三人逐渐冰冷的尸体,眼底的暗芒越烧越旺。
他蹲下身,扯下黑衣人腰间的令牌——青铜质地,刻着玄霄宗的九瓣莲花纹。
“苏烈......”林昭把令牌收进怀里,站起身时,柴房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他侧耳听了听,是苏府的巡夜梆子声,混着某个仆役压低的嘀咕:“......长老今日去过密室三次......”
林昭摸了摸手背的星纹,转身推开柴房的后窗。
夜风卷着露水扑在他脸上,他望着苏府主院方向的灯火,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有些局,该收网了。
后半夜,林昭在柴房的墙根下挖了个坑。
埋完三具尸体时,他听见前院传来瓷器碎裂的声响。
借着月光,他看见苏府大管家正站在偏厅门口,欲言又止地望着主院方向,连他走过去都没察觉。
“管家?”林昭出声。
管家猛地惊醒,看见是他,脸上闪过一丝慌乱:“三...三姑爷,您怎么还没睡?”
林昭盯着管家发红的眼尾,心里一沉——这老仆跟了苏老爷三十年,从不会露出这种表情。
他不动声色地笑了笑:“睡不着,出来走走。”
管家张了张嘴,最终只是叹了口气:“您...最近还是少出门吧。”
林昭望着管家佝偻着背离开的身影,转身时,月光正好照在柴房的后墙上。
他盯着墙上新出现的几道抓痕,瞳孔微微收缩——那是指甲深深抠进砖缝留下的痕迹,显然有人刚才在墙外偷听。
他摸了摸怀里的玄霄宗令牌,星纹在掌心发烫。
今夜的苏府,比往日更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