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房的潮气裹着焦糊味钻进鼻腔时,林昭正咬着牙,指甲在掌心掐出月牙形的血痕。
体内那团乱窜的热流突然在丹田处炸开,像被星图梦境里那九万星斗同时砸中,经脉里的每根血管都在发烫。
“引星诀第一层,开。”他闭着眼,喉间溢出低喘。
三天前雷劫夜触发的星纹在左手背忽明忽暗,每道纹路都像活过来的星芒,顺着胳膊往全身钻。
三年前坠崖时断裂的经脉此刻竟开始发痒,像是被无数细小的星针轻轻挑开粘连的死结。
一只麻雀扑棱着撞在窗纸上,惊得他睫毛颤了颤。
门外传来小仆拎水桶的脚步声,骂骂咧咧的:“这破柴房住着倒挺自在,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货色。”林昭的指甲陷得更深——这声音他太熟了,是苏府二管家的侄子,专门负责往他饭里掺沙子的。
热流突然在右腿经脉里打了个转。
他倒抽一口冷气,眼前闪过星图梦境里的景象:悬浮的星斗像撒在黑绸上的金粉,最中央那颗紫微星的光正顺着他的指尖往体内钻。“原来昨夜杀那两个黑衣人时,星阵反哺的星力全被我吸收了。”他心里突然透亮,“星图梦境不只是修炼场,每次用星力杀人,星辰之力反而会更汹涌地灌进来。”
当最后一缕热流在灵海处凝成豆大的气旋时,林昭猛地睁开眼。
柴房的光线突然变得清晰——他能看清梁上蜘蛛网上的每根丝,能听见院外池塘里锦鲤摆尾的轻响。
三年了,这是他第一次觉得自己的眼睛不是蒙着层雾。
“锻体境一重。”他攥紧拳头,指节发出轻响。
三年前他是凝星境的天才,坠崖后经脉尽废,连锻体境都不如;现在不过一夜,竟重新踏回修炼路。
掌心还留着掐出的血珠,他却笑了,笑声混着柴草碎裂的轻响,惊得梁上的麻雀扑棱棱飞走。
日头过了正午,山林里的蝉鸣吵得人心烦。
燕十三倚着棵老松树,左手死死压着左肩的伤口。
血己经浸透了粗布外衣,顺着指缝滴在青石板上,像开了朵暗红的花。
他怀里的玄冥玉牌硌得肋骨生疼——那是玄冥会分舵主的信物,此刻摸起来比冰还凉。
“那小子用的不是普通星力。”他对着树洞轻声说,树洞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接着探出张苍白的脸,是玄冥会在青阳城的联络人老九。
老九的瞳孔缩成针尖:“你说他的星芒能凝形?
还布了星影阵?“
燕十三扯下块衣角缠住伤口,疼得倒吸冷气:“那阵纹亮起来时,地面像活了。
我用了三分力才撞开,可你看——“他扯开衣襟,左肩的伤口泛着幽蓝的光,”这是被星辰之力灼伤的,普通星修根本做不到。“
老九的手指在树干上敲出急促的鼓点。
远处传来樵夫的山歌,他突然压低声音:“分舵主说了,那小子要是真有古老传承......”他没说完,只是指了指腰间的短刀。
燕十三的喉结动了动,把玉牌塞进老九手里:“告诉分舵主,暂缓行动。
我这伤得养三天,三天后......“
“三天?”老九猛地掐住他的手腕,指甲几乎要陷进肉里,“苏烈那老东西今早刚送了二十坛女儿红过来,说要我们七日之内解决。
你当玄冥会是他家养的狗?“
燕十三反手扣住老九的手腕,疼得额头冒冷汗:“解决?
你去试试那星影阵!
我燕十三在杀手榜上排前三十,要不是那小子刚入门,我早死在柴房了。“他松开手,老九的手腕上立刻多了圈青痕,”让分舵主派个凝星境的来,否则......“
老九盯着他渗血的伤口,终于松了口:“我这就传信。
但苏烈那边......“
“苏烈?”燕十三扯了扯嘴角,“他以为林昭是个废物冲喜的,现在发现废物会咬人,急了。
你去告诉他,要杀林昭,得加钱。“
苏府密室的烛火晃了晃,苏烈的茶盏“啪”地砸在地上。
青瓷碎片溅到跪在地上的心腹阿福脚边,他缩了缩脖子,额角的冷汗滴在青砖上。
“你说什么?”苏烈的声音像淬了冰,“派去的三个杀手,两个死了,一个重伤?”
阿福的喉结动了动:“是...燕十三说那林昭......”
“废物!”苏烈抄起案上的镇纸砸过去,镇纸擦着阿福的耳朵砸在墙上,“三年前他救若雪坠崖,我就该让人补刀。
现在倒好,这小子不仅没死,还会杀人了?“他背着手在密室里来回踱步,金丝绣的云纹在烛光下泛着冷光,”若雪那丫头最近总往柴房跑,莫不是看出什么了?“
阿福抬头偷瞄他的脸色:“三小姐只是送了两床被子......”
“闭嘴!”苏烈猛地转身,眼里的阴鸷让阿福打了个寒颤,“去,把‘鬼手’从地牢里提出来。”他从袖中摸出块玄铁令牌,“告诉他,七日之内取林昭的命,我保他全家平安;要是七日之后......”他用拇指抹过令牌边缘,“我让他看着妻儿一个个死在他面前。”
阿福接过令牌时,手在发抖。
他刚要退下,苏烈又补了句:“顺便去查查,那林昭这三年在柴房里,到底藏了什么。”
月上中天时,林昭躺在柴房的草堆上,盯着头顶的房梁。
星纹在他手背亮起,像一串流动的萤火。
他能感觉到,星图梦境在召唤——这是他连续第三夜自动入梦了。
眼前一黑,再睁眼时,他又站在了九万星斗的空间里。
第二层星图的光比昨夜更亮,原本零散的星斗此刻连成了一条银河,正中央的紫微星突然爆出刺目的光。
林昭下意识抬手遮挡,等再睁眼时,第三层星图的轮廓浮现了——比第二层大了三倍,最下方悬浮着一颗青铜色的星辰,表面刻着“融星”两个古字。
“星帝之躯,需九转熔炼。”
低哑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林昭浑身一震。
这声音他在梦境里听过三次,每次星图层数提升时都会出现,却始终看不见说话的人。
青铜星辰突然裂开道缝隙,无数星芒涌进他的眉心,他眼前闪过无数画面:星帝持剑斩冥渊,百万星斗化作锁链,玄霄宗的祖师跪在星帝脚下......
“融星术。”林昭默念着突然出现在脑海里的口诀,掌心腾起一团蓝紫色的星芒。
这星芒比之前的更凝实,里面隐约能看见两颗小星斗在旋转。
他试着控制星芒,星芒竟顺着他的心意变成了匕首形状,刃口泛着寒芒。
“能融合两颗星辰的力量。”他握紧拳头,星芒消散,“这样的话,面对凝星境的对手也能周旋了。”
下半夜的风穿过柴房的破窗,卷起几片草叶。
林昭蹲在地上,用树枝在泥地上画着星影阵的纹路。
他故意把东南角的阵眼画得浅了些——这是他给敌人留的“破绽”。“燕十三能撞破第一层,下次来的人肯定会盯着东南角。”他在浅痕旁点了个点,“等他们冲进来,融星术的星芒就能顺着这个缺口......”
窗外突然传来一声鸦鸣。
林昭猛地抬头,却只看见一团黑影闪过。
他摸了摸怀里的碎布——那是燕十三留下的,上面绣着玄冥会的暗纹。“看来敌人等不及了。”他把树枝插进泥里,星纹在掌心亮起,“那就让你们看看,被星图选中的人,到底能走到哪一步。”
东边的天刚泛起鱼肚白,院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林昭躺回草堆,闭眼前最后一眼,看见窗外有双眼睛在黑暗中闪烁——像狼,又像蛰伏的蛇。
柴房外,苏府的晨钟打响了第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