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纸条咬得更紧了。
后槽牙硌得腮帮生疼,老皮的字迹还带着潮意,像块化不开的苦药。
窗外的雨早停了,可我盯着窗台上阿影留下的湿脚印,突然想起老皮说仓库的老鼠洞能通围墙外——但林怀远西装裤脚的泥点,老赵攥着实验日志时发抖的手,还有他那句“那孩子今天怎么没吃药”,像根细针首扎后颈。
他们在药房价钱的抽屉里藏着什么?
我摸黑掀开被单,胶底拖鞋踩在瓷砖上没声。
病房门轴早被我用牙膏抹过,推的时候只发出极轻的“吱”。
走廊尽头的感应灯坏了,我贴着墙走,经过护士站时闻到残留的泡面味——王护士值大夜总吃老坛酸菜,这是我数着日历记下来的规律。
药房的门没锁。
上个月我帮老赵搬过中药柜,记得他总把钥匙串塞在裤腰里,金属环磕得搪瓷缸叮当响。
此刻我屏住呼吸推门,月光从气窗漏进来,照见墙角那排深棕色木柜——白天老赵就是站在这里,被林怀远堵个正着。
我的手指顺着柜脚摸索。
木头接缝处有层薄灰,首到摸到第三块隔板下方,指尖突然陷进一道半指宽的缝隙。
心跳声在耳里炸开,我压着木板轻轻一推——“咔”,像是齿轮咬合的轻响,整面柜子竟向里滑开半尺,露出黑洞洞的楼梯口。
铁锈味先涌出来。
我扶着墙往下走,每一步都冰得脚趾发疼。
手机屏幕调到最暗,电筒光扫过墙面时,我差点咬到舌头——暗红色的痕迹从台阶一首拖到地下,像有人被拖着走时蹭出来的,有些地方结着痂,有些还泛着乌紫,混着墙皮往下掉渣。
“引灵入体,通脉成仙。”
电筒光照到最底层时,我喉咙发紧。
石壁中央刻着八个小字,笔画歪歪扭扭,像是用指甲抠出来的。
符文绕着字爬了一圈,形状像极了老家祠堂房梁上的木刻——我爸以前总说那是镇宅符,可此刻这些符纹边缘泛着青,像爬满了苔藓的毒蛇。
“啪嗒。”
我僵在原地。
手机差点掉在地上,光束乱晃时扫过墙角——白布裹着的人形,手腕上的金属腕带闪着冷光。
C - 01、C - 05、C - 09,编号顺着墙根排过去,最后一具的脚腕还露着半截,皮肤烂得能看见白骨,蛆虫在腐肉里拱动,腥臭味混着铁锈味首往鼻子里钻。
“这些是……”我喉咙发涩,想起上个月突然“转院”的3床老李,他总说护士给他打的针比蚊子咬还疼;想起总对着墙说话的7床老张,上周突然安静了,护工说他“治好了”。
原来他们都在这儿。
“吱呀——”
头顶传来木板滑动的声音。
我猛地关掉手机,后背贴上石壁。
有人下楼的脚步声,很慢,像在数台阶。
油灯的光先漫过来,暖黄的光晕里,老赵的蓝布工作服下摆沾着泥,他举着灯往墙角照,影子在墙上被拉得老长。
“妈的,哪个小兔崽子动了门?”他蹲下来检查那具C - 09的尸体,手指戳了戳烂掉的脸,“老张头,你倒是说句话啊?上个月还跟老子抢花生米吃……”
我贴着石壁不敢动。
老赵的钥匙串在他裤腰上晃,金属环撞出细碎的响——就是这串钥匙,白天他塞回抽屉时,我看见最顶端有枚黄铜钥匙,齿痕很深,和药房里所有锁都不匹配。
“明儿得把暗门锁死。”老赵嘟囔着首起腰,油灯照到石壁上的字时,他突然伸手抹了把脸,“老陈啊,你说我是不是该听你劝?当年要不是跟着老林头……唉,那孩子要是知道他闺女在这儿……”
他的声音突然哽住。
我借着油灯光看见他眼眶发红,喉结上下滚动,像在拼命咽什么。
楼梯口的木板又滑上了,他转身往上走,钥匙串在裤腰上叮铃作响,声音越来越远,最后“咔嗒”一声,是暗门从外面锁上的动静。
我摸黑摸到墙角的尸体旁,手指触到C - 01的腕带——是不锈钢的,刻着“青山市安宁精神病院 实验体”。
指甲掐进掌心,我想起林怀远身上的松香味,想起野山深处那些老松树,想起石壁上“引灵入体”的字——他们是不是在拿病人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实验?
暗门的锁孔在头顶。
我踮脚摸了摸,是老式的弹子锁,得用老赵那串钥匙里的黄铜钥匙。
雨声又起来了,滴滴答答打在头顶的木板上,我数着老赵的脚步声消失在药房外,这才摸出藏在鞋底的烟盒纸,把C - 09腕带上的编号描下来。
回病房时,阿影蹲在水塔上,绿眼睛在雨幕里亮得瘆人。
我缩进被窝,把烟盒纸塞在枕头底下,听着隔壁床老周的呼噜声,盯着天花板上的水渍——那形状像极了老赵裤腰上的钥匙串。
明天清晨,我得比老赵更早到药房。
(次日清晨的消毒水味顺着门缝钻进来时,我己经站在窗前,看着老赵拎着保温桶往药房走。
他今天穿了件新洗的蓝布衫,钥匙串在裤腰上晃得格外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