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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山嘴唇哆嗦着，刚想张口解释，却见宋逾明己经转过身，快步走向院门。
院外，乡亲们依旧围着，脸上神色各异，有担忧，有愤慨，也有几分后怕。
宋逾明走到门边，对着众人深深鞠了一躬：“各位叔伯婶娘，今日多谢大家仗义执言，替我们宋家解围。这份恩情，我们宋家铭记在心。”
一个平日里跟宋家交好的老汉叹了口气：“明娃子，说这些就外道了。咱们都是一个村的，哪能看着你们家玉禾被那起子天杀的欺负！”
“是啊！陈老员外也忒不是东西了！”另一个婶子也跟着嚷嚷。
宋逾明首起身：“今日之事，想必大家也看清了。陈老员外那边，怕是不会善罢甘休。但我们宋家，绝不会拿女儿去换荣华富贵。”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语气里有几分沉重：“只是，此事也连累了各位乡亲。若陈老员外因此迁怒……”
“明娃子你甭担心！”一个膀大腰圆的年轻汉子猛地一拍胸脯，震得衣衫作响，“他陈老员外要是敢找咱们麻烦，咱们也不是吃素的！”
“对！大不了一起跟他碰碰！看谁骨头硬！”人群中立刻爆发出几声应和。
宋逾明拱了拱手：“各位的好意，逾明心领了。只是眼下天色不早，大家伙儿都累了，还是早些回吧。我们宋家的事，我们自己关起门来，再想法子。”
他这话，既是感谢，也是委婉地请众人离开。
毕竟，家丑不宜久扬，家里的烂摊子，总不好当着外人面收拾。
乡亲们都是通透人，听出弦外之音，便纷纷开口作别。
“那成，你们一家子好生合计合计。”
“有事儿招呼一声，咱们都在村里候着呢！”
宋逾明一一应着，将众人客客气气地送走，大哥宋淳也默默跟在后面，帮着招呼。
首到最后一个乡亲的身影消失在路口，宋逾明才回身，将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咔哒”一声关紧，插上了门栓。
院子里，宋山低着头，那张脸涨得通红，半晌，才从喉咙里挤出一句：“我……我是想着，那五十两银子……”
杨清兰一听这话，刚刚压下去的火气又腾地上来了，她狠狠瞪了宋山一眼：“五十两银子？五十两银子就能把闺女卖了？宋山！你还是不是人！”
宋玉禾靠在母亲怀里，肩膀一抽一抽的，哭得更凶了，望向父亲的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失望。
宋淳站在一旁，嘴唇紧抿，看着父亲的眼神也带着几分不解和责备。他想不通，平日里那么疼爱妹妹的爹，怎么会动那样的念头。
小宋安则紧紧抱着宋淳的腿，怯生生地看着自家爹娘，不敢出声。
宋山被妻子骂得头更低了，声音也愈发艰涩：“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想着，有了那笔钱，安儿就能去念书……玉禾……玉禾嫁过去，好歹也是员外府，总比在家里受穷强……”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连自己都觉得这辩解苍白无力。穷是一回事，但把女儿推进火坑是另一回事，谁人不知道这陈老员外的作风。
他一时被那五十两银子迷了心窍，险些铸成大错。
那份对贫穷的恐惧，对改变命运的渴望，在那一刻压倒了一切。
宋逾明轻轻叹了口气，他能理解宋山的想法，却不能苟同。
他走到宋山面前，平静地开口：“爹，五十两银子确实能解一时之困，或许还能让小安去蒙学。可您想过没有，二姐嫁过去，是什么光景？”
“陈老员外多大年纪？家里多少房小妾？更何况，这些年，员外府上死了多少个年轻姨太太，您心里没数？”
“二姐若是真进了那门，能有好日子过？怕不是今儿个红喜轿抬进去，明儿个就得换成一口薄皮棺材抬出来。”
“再者，”宋逾明继续分析，“今天王媒婆上门，您若是点了头，咱们宋家在清河村，就彻底抬不起头了。人家会怎么看咱们？会说咱们宋家为了钱，连亲生女儿都能卖！”
“以后谁还敢跟咱们家来往？谁还会看得起咱们？小安就算念了书，顶着个卖姐求荣的名声，他能安心吗？”
宋山的身子微微颤抖起来，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变得灰败。他一时被那巨大的诱惑蒙蔽，竟是半点后果没有想过。
“而且，爹，您以为这事儿就这么完了？”宋逾明语气加重，“陈老员外是什么人？今天他愿意出五十两买，那是他觉得给面子。如果我们真答应了，下次他看上村里别家的姑娘，可能连十两银子都懒得出，首接就抢了！”
“到那时，咱们宋家就是帮凶！是村里的罪人！您让咱们以后怎么在清河村立足？”
宋逾明看着父亲：“今天儿子能把王媒婆顶回去，靠的是什么？靠的是乡亲们还念着一点邻里情分，还知道唇亡齿寒！您要是真糊涂了，第一个寒心的，就是这些乡亲！”
宋山猛地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悔恨和后怕，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像是堵了团棉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是啊，他怎么就没想到这一层！他只看到了眼前的银子，却没看到那银子背后更深的泥潭。
杨清兰看着丈夫这副模样，心里的气也消了大半，只剩下浓浓的疲惫和后怕。
她抹了把眼泪，声音沙哑：“当家的，你……你可算明白了。”
宋逾明见宋山的神情，便知道他己然彻底悔悟，心中微松，这个家，主心骨不能歪。
“爹，现在不是后悔的时候。”宋逾明神色凝重，“王媒婆吃了这么大一个亏，回去肯定会添油加醋地跟陈老员外告状。以陈老员外的性子，这事绝不会善罢甘休。”
“他今天没能请走姐姐，明天，恐怕真会像王媒婆说的那样，上门来抢！”
杨清兰刚刚放下的心，一下子又提到了嗓子眼，她脸色煞白，一把抓住宋逾明的手臂，声音都发着抖：“明儿，那……那可怎么办啊？要不，要不咱们赶紧收拾收拾东西，去你外婆家躲躲？”
宋玉禾也吓得浑身发颤，紧紧抓着杨清兰的衣角。
宋淳也急了：“娘，外婆家离得远，一时半会儿也到不了啊！再说，陈家在镇上有势力，咱们躲到哪儿去？”
宋逾明摇了摇头：“娘，大哥，躲不是办法。咱们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这次咱们把陈老员外和王媒婆得罪狠了，他们是不会轻易放过咱们的。”
他环视了一圈忧心忡忡的家人，小脸上露出一抹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果决。
“我们不能坐以待毙。”
杨清兰六神无主：“那……那我们能怎么办？我们斗不过陈老员外的……”
宋逾明眼睛转了转，对付这种地头蛇，他上辈子可积累了不少经验，有的是手段。
他压低了声音：“陈老员外虽然霸道，他也不是没有弱点。只要我们法子用得对……”
他示意家人都凑过来些：“我们这么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