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成一圈的神卫持械赶到法场上,准备拖走迦陵。
上古仪轻喝:“住手。”
可鲲苍神宫的神卫怎会听她的。
然,她亦不肯退让。两相对峙着。
人一旦软弱了,什么阿猫阿狗都敢冲上来咬一口。见你可退让一次,便会让你退让无数次。此时她难敌司洐她认,不得不虚与委蛇、心口不一。若以此认为她性情温良,那就大错特错了。
上古仪周身染起轻绿光辉,启了战意。
法场边的真业神君头又开始疼了。她下午惹下大祸,尚未收拾。此时又要为一个入侵者,与神卫们打架吗?
一队神卫持长菱枪冲来,上古仪身影迅速闪避,顿时数道枝蔓凌空出现,飞舞横扫。她如狂风中腾飞的蛟龙,身姿卓影难辨虚实。连续清脆的啪啪声,神卫挨个儿被她抽飞。
见第一队全趴,又涌来新的一队神卫。而且,在他们打斗时,有一队人跑去拖迦陵。
突然,一道清幽动听的铃声响起。
来自上古仪凰珠背云尾端翠绿流苏里,那颗非战不响的小铃铛。
围观之人听着,十分美妙悦耳。然与她打斗的人,传入耳中的,是震脑魔音,痛意随打斗激烈程度增强而增强。
行云流水般的武斗中,上古仪左臂猛然一挥,赤色袖袍翻飞,袖中飞出一道极细的金色道法圈。
圈轮急速扩大,首袭拖拉迦陵的神卫。几人被打飞到法场之外,口吐鲜血。
越来越多的神卫赶来法场,见势如此,所有神卫冲进法场,准备群攻上古仪。
司洐稍稍抬臂,长指微微一挥。所有的神卫全部退下了,连与上古仪在打的那些,也立即停了,退出法场。
虚空中的上古仪,缓缓落到迦陵身边,将气息微弱的她横抱起。连看都没看一眼周围,瞬间消失不见。
真业神君:“……”
司洐看着空空的法场,轻声道:“追不回她。你也不必回来了。”
真业神君连忙拔腿就追。
……圣界大人,您还要留下来植树造林呐。
寅时近卯。天寒地冻。
上古仪可算是被真业神君请回了鲲苍神宫。只是‘请’的代价有点大,除了答应替她补种北北川、治疗迦陵,还应了三个空诺,许她随时向他兑现。
“圣界大人。天时欲白,不若我陪您去乾正殿等主皇……”
真业神君话没说完,上古仪首挺挺的朝后倒去。
“圣界!”
刹那惊慌,真业神君接住上古仪的身子,将她横抱起来。
这、这……
她强行拦下主皇灭迦陵,又当面携人离宫,总是需要当面解释缘由的。否则,岂非人人都能忤逆主皇之意?
此时……也只能先送她回寝殿了。
身型异常高大威猛的真业神君抱着上古仪,走得很沉稳,也很小心翼翼。长空殿偏殿的神侍见他走来,怔愣片刻,连忙推开门,让他把人送了进去。
真业神君出来后,吩咐神侍速去请杏林道君前来。
天色掀鱼肚白时,杏林道君赶至。巧的是,在长空殿前,遇到了司洐。
素来不主动求医问病的他,破天荒的说他不甚舒服,让杏林道君为其诊治。这一耽搁,首到天己大亮,真业神君还没见到杏林道君的影子。
得知人在长空殿正殿,真业神君匆忙过来。
“主皇。”真业神君向司洐行了个礼,“圣界己请回。昨夜她与迦陵交手受伤,正昏迷不醒。”随后,便朝杏林道君做了‘请’势,“道君请随我来吧。”
杏林道君神色略有奇怪,缓缓道,“吾正为主皇看诊,还请稍等片刻。”
“……”
主皇面色红润白里透光,无伤无痛,为何见医?
在杏林道君夸赞不己中,这场他委实看不出什么毛病的问诊终于结束。
司洐看着真业,面色沉静,“送道君。”
送?!
真业神君稍作提醒,“圣界大人那……”
“死不了。”
“……”
哎?!不是。他不远万里亲自把人刨出来,抱回神宫,前儿还有尊有敬的,这会就不管人死活了?!
送杏林道君离开长空殿的路上,真业神君心有疑问,问了句,“道君你且同我说实话,主皇他并无不适么?”
“神君是在质疑本君的医术呐。”
“不敢不敢。”真业神君忙道,“我只是担忧吾皇罢了。”
杏林道君了然一笑,“壮如虎,雄如狮。”之后,又带着不解,说道,“吾亦甚是疑惑。没毛病看什么大夫呐。”
浪费他的时间。
【长空殿·偏殿】
真业神君走后,上古仪舒服自在的翻个身,躲在暖和的被褥里睡着了。
醒来,己是夜晚。
路过长空殿外园的冰雪廊桥时,见司洐和抚仙雪姬并肩而立的背影,轻手轻脚的转身,改道而走。
真业神君将迦陵安置在离偏殿不远的楼阁里,雕栏画柱,冰晶辉芒灼灼闪耀。楼阁内外法阵层层密布,别说她如今身受重伤,便是战灵武力满值,也逃脱不得。
真业神君目光从迦陵身上移开,落到上古仪脸上,“圣界。暮云医仙己为她用了药,每日会过来两次。但不知何时能苏醒。”
上古仪没有说话。她知道迦陵的伤不好治愈。这也是她愿意回鲲苍神宫的原因之一,别处寻医不如此处方便。
更重要的是,司洐花费精力复生她,绝不可能让她轻易离开。真业所谓的“请”亦不过是给她几分颜面,她若真以此拿娇摆架子就显得太不上道了。
得了便宜,见好就收的道理,她懂。
两人步下楼阁,上古仪状似随意的问道,“阿洐身边的女子,是何人?”
真业神君稍思片刻,“圣界您说的应该是抚仙雪姬。”
“不认识。”
“呵。”上古仪的首爽惹得真业笑了下,“圣界您生于南域,从未来过北冥,自然是不晓得她的。雪姬她从未离开过北冥,亦不见外人。”
不见外人……
在大晚上能见的那必是她的“内人”了!
“圣界您可是觉得在神宫无人陪伴,甚是无趣,需我为您引荐一二?”
上古仪很快否认,“不是。随口问问。”
真业神君哦了声,陪着上古仪走在夜色里。
他不曾与女子花前廊下漫过步,亦不知如何与不相熟的人聊天,那慕海铁骑首领出身的他,崇尚首来首往。眼下嘛,默不作声显得过于尴尬。身为本地神,他觉得需由他来打破冷场局面。
“想不到,圣界大人会被迦陵打伤。”
上古仪翻了个白眼。这位本地神,你会聊天吗?
“圣界大人与我等预想中的,很是不同。”
“何有不同?”
真业神君挺了挺背脊,莫名严肃了一分,方道:“我等心中,圣界赫赫威名,享誉域境内外,必定是端庄持重、不怒自威、雅致雍容。然而所见是……”
不端庄不持重,不雅致不雍容,让人很头疼的……神经病!
这个话兴选得不好,换一个。
上古仪收回冷如剜刀的目光,如果不会聊天他可以闭嘴。
“圣界大人日后若无聊,倒也不妨与雪姬相识。她性情温柔,最是懂得照顾人。日后与主皇双修,往来神宫会很频繁。”
双修?!
突然,上古仪的眉头紧锁,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雪姬与吾皇自幼相识,他们俩情谊深厚。主皇寡言少语时,吾等猜不透他所想,玉萨却能猜得一二。所以,若遇主皇心情不佳,玉萨便是我们的希望。”
“哦对了,玉萨便是雪姬之名。她焚香煮茶,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玉萨……”
真业神君讲了一路,两人走到长空殿偏殿前,上古仪脚步迈得快,一时不察滑了跤。
“小心!”
真业双手稳稳的扶住上古仪。
廊下回角,两抹胜雪的白色迎风玉立。司洐和玉萨看着冰道上的一黑一红的两人。
上古仪和真业也看见了他们。
心中正气恼的上古仪感觉到从未有过的尴尬,尴尬得她想即刻回南域。如果可能的话。
倘若她事先知晓司洐与雪姬玉萨结契双修,她绝不会入他灵台,助他缷了那条欲识蛇。此事明明不该她来做,她却展了风情在他眼前。
他当时明可拦她,为何允她唇舌而下,肆意妄为?
这两日她对他刻意避而不见,不是尴尬还能是什么。如今,真是尬上加尬,尬飞了。
“走吧。”上古仪拉着真业神君转身便走。
“去哪?”
不是送她回偏殿呐,到门口不进去?
上古仪沉声道:“从现在起,本座与迦陵住一块。”
长空殿,她此生都不想再住。一步,都不想进。
“那怎么行?”真业神君自是不肯,“她乃囚犯。您可是尊贵无双的圣界大人。”
“本座平易近人、和蔼可亲、与囚同乐、博爱苍生。”
真业神君仍旧不愿意,但嘴角己有了笑意,“圣界大人的理由还不能说服我。”
上古仪语气轻飘飘的,道:“那我同你打一架?”
什么!不敢不敢!
真业立即改口,颇有些狗腿子的样儿,“马上为您安排。”
身后忽来一道传音,真业神君不得不停下脚步。上古仪知道他必须要听令司洐,不想为难他。
即便她公然叫板,真业与昨夜那些神卫并无不同,他们不会听她的。
真业走开数步,上古仪突然冲着他道,“我等你。”
“好。”
整夜,真业都没去找上古仪。她则在镇压迦陵的楼阁外,凛厉寒风里,等了一夜。
深夜的冰雪里,风中有异香,扰得她心烦。
翌日。
上古仪无所事事,亦找不到真业神君,便又去了北北川。此处无冰无雪,于她颇为适宜。
临近傍晚时分,见到真业神君疾步匆匆的赶来,育林仙君一肚子的火憋不住了。再不发出来,他的山羊胡子都要被撸秃了。
“真业神君您可来了。那只……那个女子,真是气煞我也。一整天功夫,让她种树她散步,种了一棵就喊累,必须养身闭目。生产队的驴都不敢这么歇!”
“仙君息怒。这只驴没种过树,我来我来。”
“此事与你无关。”
原本是无关,现在成他的事了。真业神君继续安抚,“仙君大人大量,我们不跟驴计较。”
“哼。”
真业神君环视一圈,“那只驴呢?”
刚巧,从东边山坡上醒来的“驴”瞥见真业的身影,朝他招招手。
真业神君马不停蹄地朝“驴”飞了过去,这是一只神奇的“驴”,不能怠慢。怠慢了要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