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棠的脚步几乎与小柳的影子重叠。
晨雾散后,厨房飘来的炊烟混着柴火气,在廊角凝成白蒙蒙的一片。
她贴着游廊的朱漆柱子,看着小柳熟稔地掀开门帘钻进后厨,袖口的青瓷瓶在晨光里晃出一道幽绿的光——和昨夜王嬷嬷给小翠的鹤顶红油纸包,连瓶口的螺旋纹都如出一辙。
“今日侯爷的参汤可熬好了?”厨娘张婶的大嗓门从灶间传来,“老规矩,用第三层蒸笼里的白瓷盅装,可别弄错了。”
小柳的手指在围裙上蹭了蹭,转身时撞翻了半筐葱。
她蹲下去捡,青瓷瓶从怀里滑出半寸,被她慌乱按回衣襟。
沈清棠的指甲掐进掌心——这丫头分明在等张婶背过身。
果不其然,张婶掀开蒸笼查看火候的当口,小柳猛地从怀里掏出瓷瓶,指尖蘸了蘸瓶里的白色粉末,就要往那只雕着定北侯府云纹的白瓷盅里抖。
“住手!”
沈清棠的低喝混着风声撞进厨房。
她足尖点上廊下的石墩,借势翻上屋檐,惊鸿剑谱里的“穿云步”在脑中闪过——这是她前日用三百积分兑换的轻功心法,此刻终于派上用场。
瓷瓶在半空划出一道弧线,“当啷”砸在案板上,粉末簌簌落在切好的火腿丝旁。
小柳浑身剧震,转头时眼底浮起死灰:“大...大姑娘?”
“王氏好大的胆子。”沈清棠落地时带起一阵风,将小柳的手腕反剪到背后。
她能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像擂鼓般撞着胸腔——上一世在谈判桌上舌战群儒时都没这么烫的血,此刻却因父亲的安危烧得眼眶发疼,“毒害侯爷,你当侯府是乱葬岗?”
小柳突然尖叫起来,声音刺穿了厨房的热气:“不是我!是夫人让我——”
“砰!”
厨房的木门被撞开,两个巡院守卫举着棍子冲进来。
沈清棠瞳孔骤缩——她算到小柳会挣扎,却没算到王氏的眼线连守卫都买通了。
“阿兰!”她对着门外喊了一嗓子。
早候在院角的小丫鬟立刻冲进后厨,抄起案上的盐罐,三两下将白瓷盅里的可疑粉末换了个干净。
沈清棠则扯下自己的外衫,裹住小柳的嘴,反手用麻绳捆了个结实,塞进放酱菜的陶瓮后头。
“什么动静?”守卫的棍子重重敲在门框上。
沈清棠整理好衣襟,转身时己恢复了嫡女的从容。
她指尖点着地上的青瓷瓶,声音冷得像腊月的冰:“你们来的正好,这丫头往侯爷的参汤里投毒。”
守卫的脸色瞬间煞白。
其中一个壮实些的跑过去掀开陶瓮,正看见小柳被捆成粽子似的在地上打滚,嘴上的外衫浸着口水,模样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快去请侯爷!”沈清棠拔高了声音,“侯府里出了毒杀主君的恶贼,难道要等毒发了才报?”
定北侯沈镇南赶来时,后厨的灶火还在“噼啪”响着。
他腰间的玄铁虎符撞在桌角,发出沉闷的响。
“怎么回事?”
“回侯爷,是厨房的小柳。”沈清棠退后半步,让守卫将小柳拖到他跟前,“女儿晨起散步,见她鬼鬼祟祟进了厨房,便跟来瞧瞧,不想正撞见她往您的参汤里投毒。”
小柳突然剧烈挣扎,嘴里的外衫被扯落,哭嚎声响彻厨房:“是夫人!是夫人让我做的!她说侯爷查账查到了她陪嫁庄子的亏空,要我...要我...”
沈镇南的脸色瞬间黑如锅底。
他盯着小柳脖颈间晃动的银锁——那是王氏嫁入侯府时,给所有近身丫鬟打的“平安锁”,刻着“王”字暗纹。
“带下去。”他挥了挥手,目光扫过沈清棠时顿了顿,“你...倒是心细。”
沈清棠垂眸,藏起眼底的暗涌。
她早让人在小柳的银锁里塞了半枚王氏房里的鎏金护甲——那是昨日她借送茶之机,从王氏妆匣里“不小心”碰落的。
待守卫押着小柳离开,厨房的热气里飘来参汤的甜香。
沈清棠望着王氏所居的映月阁方向,那里的窗纸被风掀起一角,隐约可见一抹靛青身影闪过。
她摸了摸腰间的玉佩——那是母亲留下的最后遗物,羊脂玉上的云纹被摸得发亮。
“姑娘?”阿兰小声唤她。
沈清棠收回目光,指尖轻轻叩了叩灶台。
她记得母亲的陪嫁嬷嬷曾说,侯府后厨的青石板下有个密道,是当年太夫人藏嫁妆的地方。
今日这一闹,倒让她想起,母亲的那方刻着“棠”字的如意佩,或许就藏在某个她尚未寻到的暗格里。
晨光照进厨房,在她脚边投下一片暖黄。
沈清棠低头,看见青石板缝隙里卡着半片碎玉——和她腰间玉佩的材质,竟一般无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