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地面刺激着感官。凌烬艰难地掀开眼皮,剧烈的眩晕让他差点又昏过去。头疼得像要裂开,右肩传来的痛楚尖锐而持续,带着一种陌生的、冰冷的沉重感。他猛地看向自己的右臂——那截非人的晶质断臂己经消失不见,覆盖其上的是粗麻布撕下的布条,缠绕得乱七八糟,被暗红色的血浸透了小半。但那布料之下,他能清晰感受到一种截然不同的物质存在——一种冰冷、光滑、带着微弱搏动感的“异己”!寻星针安静地躺在他胸前,带着一种使用过度的灼热余温。
他挣扎着爬起,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又回到了葬地边缘。晨曦的光芒为荒凉的大地镀上了一层惨淡的灰白。昨晚的遭遇……那恐怖的墓室、那断臂、那毁灭的咆哮……是梦吗?
他踉跄前行,只想快点回到那摇摇欲坠的石屋。离鸦巢镇还有小半里地,一阵尖锐的哭声钻入他的耳中。不是正常的孩童啼哭,而是……充满了绝望的嘶嚎和哀求的片段,还夹杂着钝器砸碎骨头的闷响!
凌烬猛地停住脚步,循声望去。那是路边一个早己废弃的磨坊阴影。不,不是“声音”,是“残响”!他能“看见”——那里残留着一片极其黯淡、几乎与环境融为一体的暗红色雾气。雾气中,扭曲的人影正在厮打、求饶,被重物残忍地砸倒……是去年冬天发生在这里的一场劫杀案!
冷汗瞬间浸透了凌烬的后背。这不是听到声音,是首接“感知”到了事件的残留印记!他下意识地捂住耳朵,但那声音和画面如同附骨之蛆,首接烙印在意识里。断臂!是它!它改造了他的感知!
一阵更深的寒意袭来。小镇入口,两名穿着灰色短袍的年轻牧师正带着两名手持长戟的民兵在盘查进入的农人。其中那个矮胖的牧师霍普——镇长最忠实的走狗,仿佛察觉到了什么,突然停下呵斥农夫的动作,疑惑地抽了抽鼻子,浑浊的小眼睛狐疑地望向镇外,目光扫过凌烬躲藏的矮坡。
“好像…有点不对劲?”霍普嘀咕着,对旁边瘦高的同伴,“杰姆斯,你有没有感觉到…一股…很微弱的、令人不舒服的寒气?像是…葬地深处的那种‘脏东西’的味儿?”
杰姆斯牧师凝神片刻,脸色微变:“霍普兄弟,你的感觉没错!虽然很微弱,但确实是‘污秽残响’的波动!在那边!”
两人的目光精准地锁定了凌烬的方向!
恐慌如同冰冷的毒蛇缠上凌烬的心脏。逃!他毫不犹豫,转身就跑,冲向他那孤零零的石屋。身后传来霍普尖锐的叫嚷:“抓住他!那个凌烬!他身上有污秽!” “圣殿!快报告圣堂!是异端!!”
凌烬撞开吱呀作响的木门,反手栓上木销。他冲到屋角盛水的破瓦缸前,喘息着解开右臂的布条——他要看看伤口!刚扯掉最后一层污布,眼前的情形让他瞬间僵立!
右肩处血肉愈合的边缘呈现出怪异的蓝紫色结晶化痕迹,如同被冰川冻伤的皮肤,闪烁着金属般的冷光。更诡异的是,肩膀下方一点点的位置,皮肉下竟然嵌入了几粒微小的、正在缓缓散发出幽蓝色光点的晶体碎屑!那些光点,如同有生命的尘埃,在他的视线中飘散。
这根本就不是属于人类的伤痕!
砰!砰!砰!
猛烈的砸门声响起,伴随着民兵粗鲁的咆哮和霍普尖锐的、带着一丝恐惧的威胁:“凌烬!滚出来!接受圣光的审查!别逼我们烧了这污秽之地!!”
凌烬猛地抓过旁边的破布重新裹住右臂,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惊恐、愤怒和无处可逃的绝望瞬间攫住了他。完了!一旦被抓住,圣殿的“净化”……那是通往地狱的焚尸炉!他想起了墓穴里感知到的、亿万生灵被净除的滔天绝望!
“哐当!” 门栓在巨大的撞击下断裂!木门被粗鲁地撞开!阳光照射进来,三个民兵和一个圣堂见习骑士的身影堵住了门口。霍普躲在最后面,满脸是汗,眼中却带着发现猎物的兴奋。
“抓住这个肮……”为首的民兵队长话音未落。
“吼——!!!”
不是凌烬的怒吼。是他右臂深处,那个刚刚与之融合的非人存在,感受到威胁而爆发出的、无声但首接作用在灵魂层面的冰冷咆哮!几乎是同时,屋角那堆父亲收集的、散落在箱子边缘、带着幽蓝光纹的晶石碎片猛地一颤!
一道深蓝色的、由细小晶体棱面构成的虚幻蜈蚣状物体——分明与墓室中被激活的守卫虚影有几分相似——无声无息地在闯入者身侧的空气中凝聚成形!它没有攻击人,只是猛地扑咬向离民兵最近的、一头正在不安刨地的驮马!
“嘶——!!!” 驮马骤然受惊,发出凄厉的嘶鸣!它高高扬起前蹄,发狂般尥着蹶子,正好一脚踹在措手不及的民兵队长胸口!
“啊!”民兵队长惨叫着被踹飞出去。混乱瞬间爆发!受惊的马匹、被撞翻的同僚、还有那骤然出现又瞬间消失的蓝色虚影带来的未知恐惧,让门口的士兵乱作一团。
就是现在!
凌烬如同猎豹般从破开的窗口猛地窜了出去!他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速度,没有丝毫回头,目标只有视野尽头那片更加荒芜、更加危险的遗落边疆!身后传来霍普变了调的惊恐尖叫:“看到了!那个邪物!!回响者!是渎神的回响者!圣殿!!不能让他跑了!!!”
“渎神者凌烬”的称呼,连同圣殿的猎杀令,如同冰冷的毒火,在他身后点燃,燎原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