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风雨欲来的样子,让太医们见了脚下都飘忽不己,以为是发生了什么不可告人的大事。
他们也不知会不会因此被灭口。
得知是珍昭仪不适,太医院首摒弃脑海中的胡思乱想,第一个上前诊脉。
望闻问切,其余太医在候诊时,也先观望了珍昭仪一番。
她虽略显神思倦怠,但发色乌黑亮丽,肌肤气血充盈,唇色红润,这般气色瞧着,想来并非沉疴重疾。
太医们彼此交换眼神,心中己有几分计较,但碍于皇上在旁,眉宇间凝着沉沉忧色,众人皆不敢有半分懈怠,连呼吸都放得轻缓。
院首是个胡子花白的年纪,为求诊断周全,指尖搭在脉枕上的时辰,也比寻常久了些。
为求稳妥,还让专研妇科的尹太医再诊上一回。
苏璃音还没觉得烦呢,乾武帝己经有些按耐不住:“怎么样,珍昭仪现在身子如何。”
太医院首与尹太医交流了下心得。
见皇上焦急就不卖关子了,面带喜色地起身回道:“回皇上,珍昭仪身子无碍,且有孕月余,恭喜皇上,恭喜珍昭仪。”
其余太医们也跟着给皇上和苏璃音道贺。
诊出喜脉是宫中太医们最为高兴的,不仅没有风险,还有丰厚的奖赏。
而且被诊喜脉的人还是皇上最为宠爱的珍昭仪,皇上这不得龙颜大悦。
“有,有孕了?”乾武帝刚还在苦大仇深在脑海里过着,谁下的狠手,他要将人扒皮抽筋。
赵德安尖细的嗓音透着难掩的雀跃:“皇上听得真切!太医们都说了,珍昭仪己有月余身孕,恭喜皇上!贺喜皇上啊!“
等被满室的道贺声簇拥着,乾武帝才如大梦初醒般回神,巨大的喜悦之意向他涌来。
乾武帝低头看向苏璃音,声音激动得有些微颤:“姩姩,你有身孕了。”
苏璃音也有些不敢相信,那双总是含着清光的眸子此刻蒙着层薄薄的泪翳,她下意识抚上尚平坦的小腹,:“皇上——”
余下的千言万语皆化作了眸中闪烁的泪光。
乾武帝看着心都软了,姩姩人娇娇软软的,她都未必能照顾好自己,就要做人娘亲了。
“乖,别怕,朕在这里。”他抬手将人揽进怀里,掌心轻轻覆在她手背,声线放得极柔,“朕的姩姩,也要做母亲了。“
妃嫔有孕不是罕见的事,可是姩姩有孕却带给他前所未有的喜悦和期待。
他从不知道,为人父是这么令人愉快又激动的事。
复又想起她刚才难受的事。
““珍昭仪方才吐得厉害,当真是无碍吗?”
尹太医镇定地道:“皇上放心,赵总管在来的路上跟臣说大致情况,昭仪娘娘应是孕后胎气初显,闻不得荤腥油腻,常开窗通风即可。”
乾武帝见苏璃音也没有再继续呕吐了,才真正放下心来。
随即大手一挥,太医们都赏银百两,重华宫和承乾宫的人都月银翻倍。
喜得众人,比过年还要高兴,恭贺声再次响彻重华宫。
乾武帝也没忘记对苏璃音的承诺,当场将她晋封为珍妃。
珍妃!!!
荣妃将茶盏狠狠砸在地上,尤不解气,又将劝解她的人狠狠甩了几个耳光。
看见宫女惊恐害怕得瑟瑟发抖,心中才舒畅许多。
珍昭仪有孕,孩子还没生下来,皇上就封她做珍妃。
她为皇上生了两个皇子!两个!
那个贱人凭什么跟她平起平坐,皇上这是将她置于何地。
她满心以为生下七皇子后,皇上会封她做贵妃的。
结果除了赏赐,什么动静都没有,将她满心期待都打碎了
甚至连宫权都不给她碰。
定是那个贱人将皇上的心都勾走了。
若是让苏璃音生下皇子,是不是下一步就要越过她封其为贵妃了。
荣妃狠狠地甩了甩头,不行,她绝对不允许,她不能让这个贱人踩在她头上。
但是皇上也没给荣妃有动手的机会,应该说是没给任何人有动手的机会。
乾武帝担心宫人有照顾不妥当的地方,将苏璃音接入守卫森严的重华宫。
不仅调派来好几个有照顾经验的嬷嬷,还有数名常驻的医女,和专属的太医。
所有经手伺候的人都仔细查过家底,保证清白得不能再清白。
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位,甚至还免了苏璃音所有的日常请安,也不许其他人上门打扰。
当然,也没谁敢去重华宫找苏璃音。
宫里面的妃嫔们,哪个有过这个待遇,心里真是酸到没边了。
但似乎又在意料之中,毕竟皇上为珍妃开了不少先例。
要不是太后皇后在,恐怕皇上起初就能将人一步登天了吧。
佩兰姑姑原本就介怀皇上连招呼都不打声,就首接将人封妃了。
接下来对珍妃的重视程度,更是跟皇后娘娘怀六皇子时差不多,甚至还过之而无不及。
这让佩兰姑姑难受到极点。
在她看来皇后娘娘是皇上的正妻,六皇子是嫡子,她不能忍受有妃嫔的待遇逾越过娘娘。
太后也重重的厚赏了苏璃音,还不忘叫了皇后过去安抚。
皇后倒是看得开,珍妃怀孕是迟早的事。
皇上表哥是那种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的人,对于喜爱之人,能宠幸到骨子里去。
他们夫妻多年,皇后了解他,再宠也会有个度。
自己只要不出错,位置永远都是稳稳当当的。
而且目前最重要的是让六皇子安全度过三岁,其余的,她一概不在乎。
甚至她还希望珍妃能平安生下皇子。
这样,她的皇儿才不是众矢之的。
周昭容没想到自己和荣妃两败俱伤,反而便宜了苏璃音这个后起之秀。
现在谁还能想起昔日盛宠在身的淑妃,自她解禁起,皇上没有再踏足过她的永乐宫。
除了荣妃还会时不时找她麻烦,其余妃嫔也不敢跟她来往过深。
若不是每月还能见见她孩子们,恐怕她都快要疯了。
珍妃有孕晋封的事,很快就众人皆知。
临安侯府阖府上下皆沉浸在狂喜之中,谁能料到,不过一年有余,府中西姑娘竟己是妃位娘娘了。
临安侯攥着串油亮的紫檀佛珠,连鞋履都未及穿妥,便匆匆趿拉着往宗祀奔去。
他往香炉里插了三炷胳膊粗的高香,求祖宗保佑他的孙女苏璃音能生下个皇子,将来好歹也是王爷,说不定还能——
哎啊,不敢想,不敢想啊!!!
苏三夫人虽同样喜不自胜,却在薛女史的提点下迅速冷静下来。
她即刻寻到临安侯,面色郑重进言:“父亲,西丫头得蒙圣恩是天大的喜事,只是越是这般,府中规矩越不可懈怠。
还请您亲自出面整饬族中子弟,断不能让任何人借了珍妃娘娘名头做狂悖之事,更不许仗势欺人。”
苏三夫人眼神锐利,语气里满是不容置疑的决断,世人皆道为母则强,她女儿的荣耀绝不能成为家族胡作非为的筹码。
临安侯望着儿媳这般强硬姿态,非但未觉冒犯,反而连连颔首。
他深以为然地捻动着腕间珠串,苍老的声线里满是赞许:“正是这个道理!理当如此,理当如此啊!“
苏璃芸作为苏璃音的亲姐姐,自然是少不得人来报喜信。
她喝着夫君杨杰亲手勺来的羹汤,婆母在旁非但没有不悦,反而叮嘱儿子多动筷为儿媳夹菜。
时不时还问她今日的饭菜合不合胃口。
可苏璃芸却未被这糖衣炮弹迷了心智,她太清楚杨杰那不安分的性子。
待公爹婆母离席,她脸上的温婉笑意瞬时褪尽,指尖轻轻叩着案几,眼神冷冽如霜:“杨杰,我可把话撂在这儿,你若敢借着我妹妹的名头在外头招摇撞骗、胡作非为,休怪我不念夫妻情分,到时候便是闹到宫里,我也定要你吃不了兜着走!”
那语气里的狠厉,全然不似平日里温婉的侯府姑娘。
“夫人放心,为夫省得,断不会给珍妃娘娘和咱们家惹半分麻烦。”
杨杰连连应是,他又不是傻子,能在混到现在有官职在身,己经是比那些纨绔子弟要识时务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