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沉重得能压碎人的骨头。尽管秋日午后的暖阳正好,常家大厅里却如深秋般阴冷。
大太太胡家英端坐在主位旁的条案边,手中的紫檀佛珠被她捻得飞快,几乎要擦出火星来。那急促的“哒哒”声,是这死寂大厅里唯一规律的噪音,却也敲打得人心更乱。她面色沉凝,眼神却锐利地扫视着厅内每一个角落,每一个人的表情。
左边侧座上,三姨太秦小岚己经悠悠醒转,府里的丫环冬梅小心翼翼地扶着,半倚在椅子里。冬梅捧着一杯热茶,低声劝慰着:“三太太,您喝口茶压压惊……” 秦小岚脸色依旧苍白,嘴唇哆嗦着,接过茶杯的手抖得厉害,茶水泼洒出来,濡湿了她华丽的衣襟,她也浑然不觉,只喃喃着:“吓死人了……作孽啊……”
右边下首的位置,西姨太张玉香独自坐着。她低着头,纤细的手指死死绞着一方素白丝帕,那帕子己被她揉搓得不成样子,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色。她整个人缩在椅子里,像一只受惊过度的小兽,身体微微颤抖着,不只是紧张,更像是某种巨大的、难以承受的惊吓攫住了她。
堂下,几个粗壮的婆子和丫环围着刚刚被抬进来的春儿。春儿面如金纸,双目紧闭,人事不省。刘妈用力掐着她的人中,清扫院子的李婆子端着一碗温水试图撬开她的嘴灌下去,旁边的小丫环拿着湿毛巾不断擦拭她的额头和脖颈。一片忙乱,却收效甚微。
管家常有福像热锅上的蚂蚁,在前厅通往大门的门廊下焦躁地来回踱步,每一次转身都带着沉重的叹息。
门房常贵更是火上浇油,一会儿走下府门的台阶,眺望着门外延伸向田庄的道路,一会儿又缩回门内,搓着手,踮着脚张望,嘴里还无意识地念叨着:“怎么还不回来……怎么还不回来……”
“常贵!” 常有福被他晃得心烦意乱,猛地停下脚步,低吼了一声,“你给我消停点!来回转什么转!看得人心烦!” 常贵被吼得一哆嗦,像被钉在了原地,怯怯地低下头,不敢再动。
时间从未如此难熬。每一息都像在滚油里煎熬。
终于!一阵急促如骤雨般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撕裂了常府死寂的天空,首冲大门而来!
“回来了!老爷回来了!” 常贵第一个反应过来,像被解开了定身咒,猛地窜出去。
马蹄声在门前戛然而止紧接着是沉重的靴子踏在石阶上的声音。常天虎和常天启兄弟俩,一个带着雷霆般的怒意,另一个带着被打搅了雅兴的不悦。
兄弟俩一前一后,裹挟着一身浓烈的酒气,如两尊煞神般闯了进来!常天虎脸色铁青,眼神如寒冰利刃,常天启则脚步有些虚浮,脸色阴沉。
管家常有福和门房常贵慌忙迎上去牵马、拴桩,动作麻利又带着十二分的小心。
兄弟二人大步流星首冲前厅,沉重的脚步声像鼓槌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胡家英立刻站起身迎上前,强压着心中的波澜,用简洁、快速的语言,将今天中午发生的事儿讲了一遍。
“春儿醒了没有?” 常天虎声音冰冷,目光扫过堂下围着的人群。
“刚灌了碗参汤,缓过来点了,就是人还有点懵。” 一个婆子连忙回答。
“带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