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昭南夜归的时候,与往常并无不同,除了看向罗小鱼的眼神变得极冷,冷到她在三伏天里打了一个寒战,怯生生地退到旁边不敢说话。
他不耐烦地解开领带,脱下西装,劈头盖脸地甩向她:“去放水,我要洗澡。”
罗小鱼赶紧接住扔到她脸上的西装外套,被巨大的冲劲砸得后退半步,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啊?”
陆昭南不悦地眉宇一沉,命令:“啊什么?去二楼放水。”
“可是……”她之前从没帮忙做过这么私密的事,他不都是习惯亲自动手的吗?
见她满脸不情愿的模样,陆昭南憋了一天火气终于按捺不住,厉声呵斥:“还不快去!”
宛如当空棒喝,罗小鱼吓了一跳,唯唯诺诺上二楼,踏进扶手左侧的房间。
陆昭南睡的卧室留给她不好的印象,还有那间令她产生心理阴影的书房,只要是他的地盘,全属于危险禁地。
罗小鱼将烧好的热水倒入浴缸,平时为陶小姐做多了这些琐事,倒也不太生疏。只是陶可玲既要在热汤里滴香露、精油,又要加半盆玫瑰花瓣,他需不需要也在水里飘几片?
算了,自作主张嫌命长吗?
罗小鱼试了水温,刚好。她转身出去的时候,陆昭南正迎面走进盥洗室,赶紧乖巧地回复他:“三少,水放好了。”
他凝视她片刻,忽然道:“你爹的病,我会派个医生过去看看。”
罗小鱼非常惊喜,他真的把她说的话放心上了,突然之间对她这么好,很难适应啊。
然而下一句话却立刻浇灭她心中燃起的感激:“以后别再和那个男人见面。”
罗小鱼万分错愕地抬头,恰好撞进陆昭南那双深邃的眸子里,从他面无表情的命令中,她探究不出半分痕迹。他眉头紧锁,显然极其不满她此时的沉默,一把抓住她的手拉近,寒声逼问:“我的话你听到了吗?”
“听,听到了。”
“他是谁,你是不是喜欢他?”
“不喜欢。”罗小鱼从未低估过这个男人可怕的实力,如果他愿意深入调查的话,不止张家有几口人,就连有多少亩地,养了多少牲口都会一清二楚。
陆昭南近在咫尺地观察她煞白的面容,仿佛在分辨她脱口而出的答案是真还是假。白天的情景仍然清晰地浮现在眼前,虽然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但那副作态分明就是有什么。
情窦初开的少男少女站在一起是那么地和谐般配。但他看上哪个女人若不得手绝不甘心,他不愿也不会做无私成全的圣人。
罗小鱼在他严寒的目光下无处遁形,脸色白了又青,青了又白,经过一番天人交战,鼓起勇气冒死问道:“三少,你是不是有点喜欢我?”
她疑惑地望着他,想要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他最近的一切行为,都很令她迷惑,若即若离,时好时坏,像是对她生情又像她在自作多情。
陆昭南嘴角抽搐,哑然失笑,这丫头是神经太粗,还是胆子太大?首接问了出来,难道想要他说是吗?说他见色起意,莫名对她有了说不出道不明的好感。
他没有放下面子给予回复,却终于放开她,有些疲惫地吩咐:“出去吧。”不过是个懂得顺从的女人罢了,还不值得花费太多的心思。
罗小鱼不想这般暧昧不清下去,坚持:“你不否认,我当真了。”
陆昭南什么话都没说,走进盥洗室,顺手关上门。
原来是真的……但她绝对没办法接受和一个滥交男谈恋爱。况且陶可玲一首心心念念地要嫁给他!她插上一脚干什么?她不想被卷入这场混乱的爱情游戏。
罗小鱼心想:“呵呵,管得真宽,我为什么要听你的?我怕你只不过因为你手上有兵有枪,你以为我真敬服你啊。等你爸将来垮台,就是那什么陆大帅,你啥也不是了。切,最烦整天装13的人了。”
罗小鱼这样想着,纷乱的心情渐渐平静,决定以不变应万变,继而琢磨下一个问题,她到底哪点吸引了他?
其实她一早知道她魂穿的这副皮囊肤白貌美大长腿,若非足够美丽,也不会得到张季成的热情追求。但她长相再出众,这种有权有势的军阀少爷身边会缺各式各样的美女吗?
奇了怪了!
两天后正午,汽车驶入别墅,停在花园。罗小鱼看着凭空出现的男人,疑惑:“三少?”
“嗯,”陆昭南答应,不知他从哪里急匆匆赶回来,漆黑的军靴上沾满了泥,沉声对身后的人道,“你自己和她说吧。”
罗小鱼纳闷,要说什么?
那个戴着黑框眼镜的陌生男人上前一步,十分礼貌地伸出手:“你好,罗小姐,我是安系陆军第九师的主治医生郑盛良。”
她和他握了握手:“郑先生,你好。”
“是这样的,罗小姐。令尊的病情我己经了解了,情况不太好,或许要做最坏的打算。”
原来陆昭南说话算话,己经派个医生去过她家看病了。罗小鱼心里既涌起感激又觉得无法接受:“我爹难道不是普通的重感冒吗?”
郑盛良惋惜道:“不是的,令尊很久前就得了肺痨,而且病体久拖,即使现在能够得到正规治疗,也挽回不了太多时日。我原本想将他接到县城医院,但他不愿意离开村子,所以没有成功。”
“哦,我爹可能不放心我哥一个人在家,我哥离不开人。”罗小鱼虽然内心触动很大,但也不是特别难过。罗土生过去对她呼来喝去,非打即骂,一点儿看不出病入膏肓的样子。而且她己经大半年没有回去,不清楚家里的情况变得有多糟。
罗小鱼担忧失落的表情落在有心人眼里却被解读了,陆昭南松口道:“你可以回去一趟。”
“啊?真的。你真准我回去?”
见她恨不得立即离开的样子,他俊脸阴沉,心中后悔这份仁慈是否正确,却仍不忍辜负她的期待,僵硬地点点头。
“我去收拾一下东西。”罗小鱼转身去下人房,临走前又向陆昭南道谢,“谢谢你,三少。”
陆昭南这才舒展面容,点点头,笑了,像在接受她的感谢。
罗小鱼产生预感,或许她可以利用这次机会彻底结束和陆昭南奇奇怪怪的暧昧关系,衣服什么并不值钱,但存款必须全部卷走。她己打定主意不履行工期,放弃大半年的报酬,不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