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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风突然变得凛冽，卷起廊下的落叶打着旋儿，像是要把这满园的暖意都吹散。紫薇站在雕花窗棂后，指尖死死抠着木框上凸起的缠枝纹，指节泛白得几乎要嵌进木头里。她的目光像被钉在了床榻那一片交缠的身影上，连呼吸都忘了，只觉得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一寸寸收紧，疼得她眼前阵阵发黑。
金锁站在她身后半步远，大气也不敢出，手心里全是冷汗。方才跟着小姐来寻小燕子，谁知刚走到窗下，就撞见这般景象——福尔康半靠在床头，小燕子像只无骨的猫儿蜷在他怀里，两人的头抵得那样近，连发丝都仿佛缠在了一起。她偷眼瞧着紫薇，见她脸色白得像张宣纸，嘴唇抖得厉害，嘴角却抿成一道僵硬的首线，那模样比哭出来还要教人揪心。
“尔康……”紫薇的声音在喉咙里打着滚，细得像根要断的丝线，只有她自己能听见，“她怎么能这样……”
她想起三天前，福尔康还在御花园的海棠树下握着她的手，说“山无棱，天地合，才敢与君绝”。那时他眼里的光多亮啊，亮得让她以为能照见往后几十年的光景。她甚至偷偷绣了个荷包，针脚里全是女儿家的心事，想着等他下次来，就悄悄塞给他。可现在，那双曾只映着她的眼睛，正温柔地垂看着另一个人，连眉梢的弧度都带着她从未见过的缱绻。
小燕子还在他怀里蹭了蹭，像只撒娇的小兽，福尔康低头说了句什么，逗得她咯咯笑起来，那笑声穿过窗纸飘出来，像细小的针，密密麻麻扎在紫薇心上。她记得小燕子总说“尔康是紫薇的，我才不抢”，记得她们曾挤在一张床上说悄悄话，小燕子抱着她的胳膊喊“紫薇姐姐”，眼睛亮得像星星。可原来，那些话都是假的吗？原来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他们早己这样亲近了？
“小姐……”金锁终于忍不住，小声拉了拉她的衣袖，“咱们回去吧，别在这儿……”
紫薇却像没听见，目光死死盯着福尔康落在小燕子发顶的手。那只手曾为她拂去鬓边的花瓣，曾为她拭过眼角的泪，此刻却温柔地梳理着另一个人的发丝，指尖的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了珍宝。她看着小燕子仰头对福尔康笑，那笑容甜得发腻，像抹了蜜的毒药，让她胃里一阵翻搅。
“为什么……”她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却嘶哑得不像样子，“我待你如亲妹妹，尔康待你如亲妹妹……你们怎么能……”
心口的疼突然变得尖锐，像是有人拿了把钝刀在慢慢割。她想起自己刚入宫时，举目无亲，是小燕子风风火火地冲过来，拉着她的手说“以后我护着你”；想起福尔康冒死帮她认爹，在宗人府外日夜守候，说“紫薇，我会等你”。那些温暖的片段此刻全变成了冰冷的碎片，扎得她浑身发冷。
床榻上的两人似乎察觉到什么，福尔康忽然抬眼朝窗户的方向看来。紫薇像被烫到一样猛地后退，撞在身后的廊柱上，发出一声轻响。金锁吓得赶紧扶住她，却见她脸色惨白，嘴唇上己经咬出了血印。
“小姐，快走吧！”金锁急得快哭了，“被他们看见就不好了！”
紫薇却像是定住了，目光透过窗纸的缝隙，仿佛还能看到那相拥的身影。风卷起她的裙角，猎猎作响，像一面破碎的旗帜。她慢慢抬起手，看着自己微微颤抖的指尖——这双手曾为福尔康研墨，为小燕子缝补衣裳，如今却连握紧拳头的力气都快没了。
“他说过，一生一世一双人……”她喃喃自语，眼泪终于忍不住滚了下来，砸在手背上，烫得惊人，“他说过，只爱我一个……”
泪水模糊了视线，满园的繁花在她眼里都变成了灰蒙蒙的一片。她忽然觉得好笑，自己费尽心机认回爹，以为终于有了依靠，有了爱人，有了姐妹，到头来，却像是一场笑话。原来这深宫里的情谊，真的薄得像层纸，一戳就破。
“走……”她终于迈开脚步，声音轻得像叹息，“我们走……”
金锁连忙扶着她转身，看着她踉跄的背影，心里又是心疼又是无奈。廊下的风还在吹，吹落了几朵早开的玉兰花，落在紫薇的发间，像无声的叹息。而窗内的笑语还在断断续续飘出来，衬得这墙外的寂静，愈发冷清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