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绍玮真是有些佩服眼前这人了,端的是副正人君子的模样,他是怎么做到翻着春宫册子还面无表情的?
据说这《偷香窃玉》是如今湖州城卖得最好的春宫册子,画者的笔触细腻唯美,人物的意态风流而不下流,他们这次路过湖州办差没少听人提起过。
只是市面上存量极少,仅有的几册也只在少数大户手里流通。
之前走得匆忙,王绍玮还甚是遗憾来着。
没想到,他这位表哥竟是早早的弄到手了。
王绍玮看着对面的人干笑两声,一脸揶揄之色,“呵呵……画得不错!不错!”
萧墨皱了皱眉,却并未再说什么。
待得许舒窈乘坐的那辆老旧的马车到达城门时,天空果然就下起了雨。
前方原本稀稀拉拉的马车队伍这时也开始躁动起来,显然都想着趁城门关闭前赶忙进去寻个落脚之地。
毕竟从头顶上那片黑鸦鸦的乌云来看,似要下好大一场雨呢!
城门口原先做商旅生意的小贩们也都纷纷收拾起锅碗桌椅来,伴随着远处吹来的凉风,不觉间就有丝丝缕缕的香味儿窜到人们的鼻息处。
正依偎着阿姐的许舒衡圆润的鼻翼翕动,终于是醒了过来。
“阿姐!我们是到了么?”
七岁的小男孩看上去还一团稚气,寻着香味儿脑袋就往外边探。
郑嬷嬷虽担忧这人多嘴杂的地界小主子的一个举动惹到什么人,可看许舒窈未说什么也暗暗地把话咽了回去。
许舒衡还算懂事,只开了一条小缝儿过了把眼瘾就把车帘子合上了。
他转过头有些讪讪的看了看阿姐与郑嬷嬷。
舒窈心里好笑,但还是温声问道:“衡哥儿可是饿了?”
说过便把几上的一个点心盒子递向他:“先用点糕饼压压,这里的小贩专做南来北往的商旅生意,多是只做一回,价钱上并不公道。”
许舒窈说得没错,何况此时外边还下着雨,都急着进城呢,她实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生出什么波折来。
许舒衡被阿姐猜中了心思,有些着恼,不过还是接了点心盒子,他先是递给阿姐一块,接着又递了一块给郑嬷嬷。
且不说以往在许家如何,这一趟进京,原先那些伺候姐弟的丫鬟小厮们都被放了出去,竟是一个也未带来。
只有郑嬷嬷执意同往。
如果说许舒衡原先对阿姐身边这个嬷嬷只是循着基本的礼节,那眼下却是真真儿的把她当成了可以亲近和依靠的长辈。
许舒窈很欣慰阿弟的懂事知礼,郑嬷嬷也笑着接了糕点,一霎那马车里便只剩下糕点的甜香。
而此时队伍也在缓慢移动,但无奈通关起来还是太慢,不一会儿雨便越下越大,前方却是传来一阵嘈杂声。
马车突然一阵晃动,许舒衡一个没注意差点头磕在车壁上,幸而被阿姐拉了一把。
郑嬷嬷也是好不容易稳住。
几人面色都有些苍白,许舒窈忍不住撩开一条帘缝问车夫:“老人家!可是发生了何事?”
她看到自家的马车己经避到了大道的一边,前方原先排队进城的那些马车都开始纷纷回转。
许家雇的这辆马车虽然看起来老旧,但那车夫却是个憨厚的老者。
老人家赶车的把式好,价钱还比别家少了几文。
许舒窈虽然眼下还不至于为几文钱抠抠搜搜,但出门在外越不起眼越安全她还是知晓的。
就这一会儿,许舒窈己经看到前方有几辆马车因躲避不及把人从车里甩出来了。
果然,她的选择没有错。
“小姐!城门约莫是要关了,进城只怕要等明日才要得。”
不消说,许舒窈这当下也己经知道了是怎么回事,前方回转的人都在七嘴八舌的议论着呢。
看着大雨中西散的马车和人群,许舒窈不觉就皱起了眉头,难道真要在外面再待一宿?
也是从湖州到通州都是坐船,沿途太顺畅了,全程就昨儿在通州休整了一晚,却没想到人来都来了,竟要给堵在了这城外。
许舒窈有些不甘心,想到郑嬷嬷之前的建议,心里竟是后悔起来。
当时只要让车夫赶快些,撵在人家后头上去打个招呼,就说自己这几人是成国公府的亲戚,那成国公府的大夫人还是王公子的姑母呢。
想来他应该能卖个人情,把自己这几人一并捎带进去,也不至于有临了还进不了城的事。
只是许舒窈心里这般想着,眼睛也忍不住投向城门内,很巧合的就看到那王公子一行正进城呢!
好似后背长了眼睛似的,远处坐在马上的男子也往后看了一眼。
那人一身黑色的劲装,外披玉针蓑衣,腰背挺得笔首。
转头的并不是清远侯府的二公子王绍玮,而是一个看起来更为冷厉的男人。
许舒窈有些愣愣的望着那人,在这暗沉沉的天幕下,隔着断线似的雨水。
她不晓得自己这会落到人家眼里是个什么模样,想必一定带着些来不及掩饰的懊丧与艳羡的。
远远地,许舒窈看到他与近旁的守卫说了什么,人很快便扬长而去。
此人是谁?为何威势如此逼人?
许舒窈脑子里只转了一息,便很快接受现实。
他没有看到那王公子,也错失了最后的求助机会,只能打起精神来吩咐车夫:“老人家!您把马车……”
话出口一半,就见有个城门守卫己经到了自家这辆马车前,他低头行了一礼,“不知车里的这位小娘子可是清远候府上的表妹?”
忽听此言,许舒窈半晌脑子转不过弯来,须臾才脸微微发热地道:“我是!”
那城门守卫好像也并不在意她怎么说,听了回复便马上道:“你们请跟我来!”
郑嬷嬷与许舒衡都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许舒窈心里的狐疑更甚。
表妹?她与那王公子好像确实能攀扯上一点亲戚关系,难道……那王绍玮己经知晓她的身份了?
可她再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太可能,自家这么多年从未到过京城,甚至她也是听到郑嬷嬷说起才半信半疑的给姨母写了信,那王公子压根儿就不可能知晓她与成公国公府的这一层关系。
那他对城门守卫称自己是他的表妹,应该只是出于对弱质女流的一份照拂。
侧旁的人都投来羡慕的目光,那守卫感觉自己身上要被这些人戳出一个窟窿来。
他也很是为难,从通州码头上岸的商旅皆走此门,货物清点,人员核对都甚是费事,可眼看着就到了关门的时辰,排在后头这一撮人是决计轮不到的。
身后马车里的小娘子一看就是进京投奔的亲眷,那前头的人既然进去了,他这落在后头的表妹不放进去又说不过去。
何况……此女生得雪肤花貌,又带着幼弟老仆,在这漫天的大雨中也着实可怜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