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过了一会,那封没有署名的信便被交到了陈氏手上,而负责搜查的婆子则垂首立在一旁,连大气都不敢出。
陈氏是知晓信中内容的,所以,即便萧二老爷内心拒绝,信还是被递到了他这位二房的大家长面前。
“老爷您看!”陈氏一脸的怒容。
萧二老爷瞪了不远处的萧谨荣一眼,极不情愿地接了过来,又在儿子与夫人的盯视下打开了这封信。
许舒窈虽垂着眼,但嘴唇却是适时地弯了弯。
是什么?
萧二老爷在一连串的气怒与紧张之后,却是松了口气。
他抖了抖那张纸,面上己经隐隐有了几分笑意。
见身旁的陈氏凑上前,遂把那纸往她身上一丢:“你看看!”
陈氏慌忙接过,见那纸上赫然画着一只小猫儿,猫儿耷拉着眼,却是蹲在廊檐下避雨。
怎么可能?
陈氏心中不甘,忍不住去找身后负责搜查的婆子,见她们垂着头俱是一副噤若寒蝉的样。
而二老爷还在面前,不光他,萧谨荣眼中明晃晃的笑意,像是在嘲笑她的自不量力。
只是一瞬间,陈氏便明白过来。
她很快敛尽眼中的错愕,泣声道:“老爷!都是妾身的不是,是妾身错怪谨荣了。”
萧二老爷背着手,却是冷冷地哼了一声。
陈氏看向不远处的外甥女儿,见她也看着她,唇角带了抹笑。
她一霎那有些不确定,这其中有没有许舒窈的手笔。
但继子方才泰然自若的模样,她可是看在眼里。
大意了!
虽然不知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但眼下这一关却必须得趟过去。
而那边萧谨荣也拿起了继母丢在一旁的信纸,见不是自己那封署名为邱公子的信,也是一脸的诧异。
他忍不住抬头朝不远处的女子望去,却见那人像没看见似的走到了陈氏的身边。
女孩儿的声音听起来依然是一派温软:“原来是一场误会!姨父姨母应该是第一次来霁云斋吧,不若进去喝杯茶再走。”
听到她给自己台阶下,陈氏的脸上也浮上几许笑意:“好孩子!你可千万不要怪姨母走这一趟。你知道的,女孩儿的名节多么重要,若是你有个好歹,姨母又如何对得起你死去的阿娘?”
说着陈氏便拉起她的手,忍不住拭起泪来。
这一笑一哭的,许舒窈也是目瞪口呆,可眼前这一出亲情戏码,她还得演下去。
“舒窈知道的,姨母是为我好。可姨母自是误会外甥女儿了,不光是我,还有二表哥,他又岂是做得出那种事的人。”
许舒窈说完这番话,自己都是忍不住一阵恶寒。
想到萧谨荣换的那封信,她固然没有听说过什么邱公子,可却知道对方不安好心。
她不敢想若是自己不换掉,等那邱公子的信公布于人前,她又该如何自处?
可是眼下的许舒窈不得不这样说,因为陈氏捅的娄子还需得圆回来。
就算这位姨母算计了自己,她也得装作不知道。
许舒窈深知在这国公府里必需得依附陈氏生活,而在旁人眼里,她们亦是一体的。
不知是不是外甥女儿的话起了作用,陈氏这会己经拭了泪。
她走到萧谨荣面前,也不顾继子冷漠的目光,认错的态度十足:“谨荣!你可不要因此与母亲生分了。你许表妹是女子,又失了双亲,我初时听到自然担忧。何况你眼下还在说亲,母亲一时情急才冒然信了婢女的话,还望谨荣你能原谅母亲。”
话说完人便要往地上去,还是萧二老爷拉了她一把,“行了,既是一场误会,那就都散了吧!”
二老爷说完便一甩袖子离开了。
陈氏算计不成,惹得一身臊,自没有留下的心情。
许舒窈看着他们的背影忍不住叹了口气。
进霁云斋喝茶不过是句客套,这当下,谁还有闲心喝茶?
何况,她扫一眼那翻得一团乱的几间屋子,又哪有什么安身的落脚之处?
萧谨荣没有动,他目光审视般地看着许舒窈,良久,扯出一句:“许表妹好本事!”
二老爷与陈氏都走了,萧谨荣说话便没了顾忌,许舒窈亦是如此。
她倏而抬起头,眼睛首首地盯着对面的男子,说出口的话也不再像方才做戏时那般温软,“舒窈虽寄住于此,二表哥也不要以为我便好欺负。”
说的便是偷换信件之事,这人既然发现了,又何必陷她于不义?
萧谨荣倒是第一次见这孤女如此,他心想果然之前那些温顺都是装的。
陈氏的计划,他不相信眼前这位不知。
之所以今天没有成功,也是因为信不是原来的信罢了。
她要是不时刻注意着,又怎会知道得这般及时?
女子眼中含着几分倔强,倒是比之平日安静守礼的模样要顺眼一些。
萧谨荣看着那段纤细白皙的脖颈,手不自觉的在身侧捻了捻。
接着便冷哼一声,不欲再说什么,转身便要离开。
“不管你信不信,舒窈从未想过与你有什么牵扯。”萧谨荣走了几步,就听身后的女子冷冷的声音传来。
他嘴角微咧,从里头溢出一声冷笑。
这位许氏孤女的嘴与她那姨母一样,陈氏惯会在父亲面前做戏,她倒是学了个十足十。
端的是一副贞洁烈女的模样,就好像他会相信似的。
所有人都走了,只留下一片狼藉的霁云斋。
郑嬷嬷吩咐丫鬟们去归整里头的东西,抬头见许舒窈拿着那张纸愣愣地坐在那儿。
她心里一酸,忍了多时的泪就这样落了下来。
许舒窈本是没有落泪的,却是被嬷嬷的样子吓了一跳。
“嬷嬷莫哭,窈儿好着呢!”她走到郑嬷嬷身边,挨着她坐了下来:“许久未动笔了,想不到再动笔却是在这种情况下。嬷嬷你看,还怪传神的。是不是?”
一句话逗得郑嬷嬷哭也不是,笑也不是。
她擦了把泪,像是突然想起来,“小少爷要回来了吧?”
说完又忙拿袖子认真地再擦一遍:“姑娘没事就好,嬷嬷还得催催,让里头整理快点,免得……”
郑嬷嬷话未说完,许舒窈己经进屋把那张画着猫儿的纸收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