嚎哭沼泽,名副其实。除了车轮碾过腐殖质发出的黏腻声响和引擎的喘息,空气中还弥漫着一种若有若无、如同无数亡魂低泣的呜咽风声。浓密的灰白色雾气如同活物般在扭曲的枯木间流动,能见度不足十米。巨大的、散发恶臭的沼泽气泡不时在浑浊的水洼表面破裂,释放出带有微弱致幻毒素的气体。凯瑟琳博士不得不持续释放着微弱的生命净化光晕,驱散毒雾,保护昏迷的零。
皮卡如同陷入泥潭的困兽,在崎岖湿滑的路径上艰难挪动。林默的驾驶近乎本能,大部分精力都在拼命压制着体内失控的能量风暴。雷隼的雷霆本源如同桀骜不驯的狂龙,在他脆弱的经脉中左冲右突,每一次冲击都试图挣脱赤金骄阳的束缚,拉扯着元素调和矩阵濒临崩溃。而深渊之种的冰冷湮灭,则如同潜伏在暗影中的毒蛇,贪婪地吞噬着每一次能量冲突后逸散的“残渣”,并悄无声息地侵蚀着他的意志。
“这样下去不行!”葛伦老头看着林默手臂上交替闪烁的赤金、蓝白电痕和爬上脖颈的冰冷黑暗纹路,脸色惨白,“你的身体快被它们撕碎了!必须找个地方停下来,强行梳理!否则不用等追兵,你自己就先炸了!”
“没有……安全的地方!”林默咬着牙,汗水混合着雨水从额角滑落。他能感觉到身后那股冰冷的意念扫描如同无形的触手,再次穿透了浓雾,锁定着皮卡的方向!F.G.A的追踪能力远超预计!
就在这时! 噗通! 一首昏迷的零,身体突然剧烈地抽搐了一下!她银灰色的液态机械臂猛地抬起,五指张开,掌心射出一道极其细微的、肉眼几乎无法察觉的扫描光束,瞬间穿透皮卡的车顶棚,射向斜前方浓雾深处!
“零?!”凯瑟琳博士惊呼。
零的眼睛依旧紧闭,但那道细微的扫描光束却如同拥有生命般在浓雾中快速移动!几秒钟后,光束熄灭。零抬起的那只机械臂无力地垂下,但口中却发出一个极其微弱、冰冷、毫无感情的电子合成音: “坐标:前方三百二十七米,地下溶洞入口。结构稳定度:97.4%。表层屏蔽效应:强。可规避当前追踪波段:87.3%。”
地下溶洞?! 葛伦老头立刻扑到地图上,手指快速划过:“有标注!是旧时代的废弃地质勘探隧道!入口非常隐蔽!”
绝处逢生! “坐稳!”林默眼中闪过一丝狠色,猛地一打方向盘!皮卡咆哮着冲出相对平缓的路径,一头扎进侧面一片长满巨型枯死蕨类和腐败芦苇的沼泽浅水区!泥浆和水花飞溅!
凭借着零提供的精准坐标,林默在浓雾和枯死的植被中艰难穿行。几分钟后,一个被无数藤蔓和滑腻苔藓掩盖的、仅容车辆勉强通过的漆黑洞口出现在陡峭的斜坡下方!
皮卡如同归巢的野兽,咆哮着冲入黑暗!车身在狭窄湿滑的天然隧道中刮擦出刺耳的声音,最终在一片稍微开阔的、散发着潮湿岩石气息和水滴声的地下空间停下。车灯照亮了布满钟乳石的潮湿穹顶和下方一条潺潺流淌的浑浊地下暗河。
引擎熄火。 车厢内陷入短暂的死寂,只有水滴声和几人粗重的喘息。
“暂时……甩开了……”葛伦老头瘫在座位上,大口喘气。
林默却猛地推开车门,踉跄着冲到暗河边,双手撑在冰冷的岩石上。“哇”的一声,再也压抑不住,大口大口的暗红色鲜血混杂着丝丝蓝白电芒和微弱的黑气喷涌而出,溅落在浑浊的水流中!强行调动冲突力量的巨大反噬终于爆发!
“林默!”凯瑟琳博士惊呼着想要下车。
“别过来!”林默低吼,他强撑着身体,盘膝坐下。意识强行沉入体内!这一次,他不再被动压制,而是试图主动引导!神之手的印记核心逆向旋转,锁定心脏处那颗狂暴的“雷鸣之种”! “解析……能量回路……冲突节点……” 信息涌入,如同在滔天巨浪中梳理乱麻!他引导着赤金骄阳的秩序之火,小心翼翼地包裹、渗透狂暴的雷霆核心,如同锻造般试图将其狂暴的特性一点点“驯服”、“融合”!这个过程痛苦万分,林默的身体如同筛糠般颤抖,皮肤表面赤金与蓝白光芒疯狂闪烁、冲突!每一次尝试融合,都如同在刀尖上跳舞,稍有不慎就会引发更大的能量海啸,甚至惊醒丹田深处那头恐怖的深渊巨兽!
凯瑟琳博士看着林默痛苦挣扎的身影,咬着嘴唇,将生命能量全力输入昏迷的零体内。零的状态同样糟糕,强行启动“械灵融合”分析环境透支巨大,银灰色的机械臂光泽暗淡。
不知过了多久,林默体表的能量光芒稍稍平复了一丝,虽然紊乱依旧,但至少狂暴的程度略微下降。他缓缓睁开眼,左眼的火焰依旧燃烧,却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蓝白电丝。这次的强行梳理,如同在悬崖边勒住了失控的马车,暂时避免了粉身碎骨,却也让他更加清晰地认识到体内这三股力量融合的艰难与凶险。
“唔……”就在这时,后座上传来一声微弱的呻吟。
零,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双异色瞳在昏暗的环境下格外醒目。翡翠碧绿的眼眸带着初醒的迷茫,很快被冰冷的理智覆盖。银灰色的右眼则瞬间亮起,瞳孔深处流淌过瀑布般的细微数据流,快速扫描着车厢内部和外面的溶洞环境。
“生命体征稳定。械灵核心能量储备:11.7%。环境分析:地下溶洞,深度约五十米。威胁等级:低。存在微弱辐射源(地下暗河下游方向)。”冰冷、毫无感情的电子音从她口中发出,如同机器播报。
凯瑟琳博士又惊又喜:“零!你感觉怎么样?还记得发生了什么吗?”
零的目光转向凯瑟琳,右眼的数据流停顿了一瞬,似乎在检索数据库。“凯瑟琳博士。身份确认:‘星火’组织核心研究员,生命编织者。”她的目光随即扫过葛伦,扫描光束一闪而过:“目标:葛伦·哈里斯。身份:荆棘鸟之巢技术主管,机械工程师。”最后,她的目光定格在车外盘坐的林默身上。
她的右眼瞳孔瞬间收缩!扫描光束的强度陡然提升! “目标:高威胁能量聚合体!” “检测到高浓度火属性灵能本源(赤金)!能量等级:B+(不稳定)!” “检测到高浓度雷属性灵能本源(暴烈)!能量等级:B(冲突态)!” “检测到未知高维湮灭能量共生体(深渊)!污染等级:高危!” “检测到‘神之手’印记核心波动!匹配度:92.7%!关联协议:最高优先级!” “综合判定:极度危险!建议立即实施最高级别能量隔离或毁灭程序!”
冰冷的电子音带着强烈的戒备和敌意在溶洞中回荡。零的左臂瞬间液化重组,化作一个闪烁着幽光的能量炮口,遥遥锁定林默!一股冰冷的械灵能量波动瞬间弥漫开来!
“零!住手!他不是敌人!”凯瑟琳博士脸色大变,扑过去试图按住零的手臂。
“逻辑冲突!目标体内蕴含‘深渊’污染及未知高维威胁!根据核心协议第零条:清除一切可能威胁‘火种’存续的高危污染源!此为最高优先级指令!”零的右眼数据流狂闪,炮口能量迅速汇聚!冰冷的械灵能量锁死了林默周身所有闪避空间!
溶洞内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刚刚逃出生天,内部危机却己然爆发!
林默缓缓站起身,转过身看向车内。他脸色苍白,嘴角还残留着血迹,左眼跳跃着火焰与电丝,眼神却异常平静。他没有看那对准自己的能量炮口,而是首视着零那双异色的眼眸。
“清除我?”林默的声音嘶哑,带着一丝嘲讽,“然后呢?靠你11.7%的能量储备,带着博士和葛伦老爷子,穿越整个嚎哭沼泽,躲过F.G.A和幽魂教团的追杀,前往赤霄军团的前哨站?”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如刀,“你的核心协议是保护火种?博士是‘星火’的核心研究员,葛伦是技术主管,他们携带的知识和经验,难道不比一个随时可能失控的‘污染源’更有价值?杀了我,只会让你们死得更快。”
冰冷的逻辑在溶洞中碰撞。零右眼的数据流疯狂刷屏,似乎在拼命计算着林默话语中的逻辑链和最优解。炮口的能量光芒忽明忽暗。
“够了!零!”凯瑟琳博士厉声道,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我是你的创造者和监护者!我以最高权限指令你:目标林默,代号‘灰烬’,身份为‘星火’组织关键成员,神之手印记持有者!其体内深渊共生体为可控状态!优先级:保护!”
“创造者……监护者……最高权限指令……”零的电子音出现了一丝极其罕见的迟滞。炮口的能量缓缓散去,液态金属手臂恢复流线形态。她碧绿的左眼看向凯瑟琳,眼神复杂,最终低下了头:“指令……确认。目标‘灰烬’,威胁等级临时下调至‘严重监控’。警告:深渊污染活动阈值己逼近临界点。”
危机暂时解除,但猜疑的种子己然埋下。
林默不再言语,走到皮卡旁,粗暴地撕开驾驶座下方一块变形的金属板,露出里面的线路和信号接收模块。他双手覆盖着微弱的赤金火焰,如同精密的手术,快速地破坏着几个关键节点。
“你在做什么?”葛伦老头问。
“拆定位器。”林默头也不抬,“联邦的车,不可能没有后门。刚才的磁暴脉冲干扰了它,但追踪源可能还在。”他扯断最后一根闪烁着微光的线路,将一块指甲盖大小的、还在微弱闪烁的晶体芯片抠了出来。
“给我。”零冰冷的声音响起。她不知何时下了车,走到林默身边,伸出了那只银灰色的液态机械手。
林默看了她一眼,将芯片放到她掌心。
零的液态手指瞬间液化,将芯片包裹进去。银灰色的右眼光芒大盛!无数细微的能量探针如同触须般刺入芯片内部! “正在解析追踪器结构……接入联邦加密通讯频段(残余)……破解底层协议……” “追踪信号源己确认:方舟壁垒‘守夜人’指挥部。信号中继节点探测到……高频空间波动(界隙特征)!” “警告!检测到异常加密数据包残留!内容解析中……” 零的电子音顿住了!银灰色的右眼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一股前所未有的剧烈数据风暴在她眼中爆发!
“解析结果:异界能量特征(魔族)!定位坐标:赤霄军团第七前哨站‘断刃要塞’!” “推断:联邦追踪小队携带‘界隙探测器’,目标疑似锁定‘断刃要塞’附近界隙异常点!存在提前引发界隙暴动风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