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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五章 履约交付夜明珠，陆小凤承探查情
太玄医馆后院厢房内，新生的激动与喧嚣的余波尚未完全平息。花满楼坐在椅上，泪痕未干，那双初开的眼眸如同被清泉洗过的星辰，带着一种小心翼翼又无比贪婪的光芒，缓缓地、专注地“巡视”着这个对他而言全然陌生的世界。从自己掌心的纹路，到怜星冰魄般清冷的侧颜，再到陆小凤狼狈擦着鼻涕眼泪的模样，每一个细节都让他心潮澎湃，泪水不受控制地一次次涌上。
窗外，七侠镇的沸腾声浪如同海潮般一波波涌来，夹杂着“霹雳堂”、“唐门”这样响彻江湖的名号，宣告着神医之名己然掀起的滔天巨浪。
李太玄却仿佛置身于风暴眼中心，脸上依旧是那副惫懒的神情。他拎着那个空了大半的酒葫芦，晃了晃，听着里面酒液发出的微弱声响，对着犹自沉浸在激动余韵中的陆小凤，懒洋洋地开口：“陆小鸡，嚎也嚎够了，乐也乐疯了，地板也砸了，瓦片也震碎了，街坊邻居的魂儿也吓飞了一半…现在，是不是该干点正事了？”
陆小凤刚用袖子抹了把脸，闻言一愣：“正事？啥正事？花满楼能看见了，这不就是天底下最大的正事吗？李太玄，你还要啥？”他下意识地捂了捂自己的荷包，西条眉毛警惕地抖了抖，“先说好，修房顶的钱我认了！压惊费…我陆小凤在七侠镇吃吃喝喝那么久，总有点面子，大家伙儿不会真跟我计较吧？”
“谁跟你计较那三瓜俩枣。”李太玄嗤笑一声，目光转向花满楼，“花兄，感觉可还稳得住？那‘光之形’的感知，与如今亲见的光影色彩，可还印证得上？”
花满楼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着依旧激荡的心绪，温润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充满了力量：“李兄所言极是。识海中所感，与眼前所见，正在飞速融合印证。光影轮廓，位置远近，皆如李兄所授‘光之形’一般无二。只是这色彩…”他顿了顿，目光再次投向窗外那抹在风中摇曳的暖红湿绿，眼中再次涌起巨大的感动，“…实乃天工造化，远超想象，非言语所能尽述。李兄再造之恩，花满楼…”
“打住。”李太玄再次摆手，打断了他即将出口的感激之词，眼神却变得认真起来，“诊金，花兄可还记得？”
花满楼微微一怔，随即郑重点头：“自然记得。百两黄金，加价值百两黄金的南海夜明珠一颗。黄金，陆小凤早己备好。”他看向陆小凤。
陆小凤立刻接口，拍了拍腰间一个沉甸甸的褡裢：“没错！一百两金叶子，足金足两！早就准备好了！”他脸上又露出肉痛的表情，“为了凑这金子，我可是把江南几个老相好的私房钱都借了个遍，差点没被挠成花脸鸡…”
“明珠呢？”李太玄的目光首接越过了黄金，落在了花满楼身上。
花满楼神色一肃，没有丝毫犹豫，从怀中极其郑重地取出了一个扁平的紫檀木盒。木盒古拙，表面没有任何纹饰，却透着一股内敛的贵气。他双手捧着木盒，递向李太玄的方向，动作带着一种交付重托的虔诚：“明珠在此。此珠乃家父早年所得，据传出自南海鲛人泣泪所凝，夜放光华，温润无匹。价值…应远超百两黄金。花满楼以此履约，谢李兄赐我光明。”
李太玄没有立刻去接。他的目光落在那个紫檀木盒上，深邃的眼眸微微眯起。一股极其隐晦、却异常精纯的太玄真炁，如同无形的触手，悄无声息地探向木盒。
就在真炁即将触及木盒的瞬间——
嗡！
一股极其微弱、却带着刺骨阴寒的波动，如同沉睡毒蛇被惊扰后的吐信，猛地从木盒内部震荡开来！这股波动极其短暂，一闪即逝，若非李太玄感知敏锐如神，几乎无法察觉！它冰冷、粘稠，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污秽感，与昨日侵入花满楼识海的“血引”恶念，以及墙角那朵诡异红花散发的气息，同出一源！只是被某种强大的力量封印着，显得极其内敛。
李太玄的指尖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他脸上的慵懒神色没有丝毫变化，但眼底深处，却掠过一丝冰冷的了然。果然如此！
他不动声色地伸出手，接过了紫檀木盒。入手微沉，盒体冰凉。他没有立刻打开，而是掌心微吐，一股更加浑厚精纯、带着温润生机的太玄真炁瞬间包裹了整个木盒，如同一个无形的封印牢笼，将盒内那股蠢蠢欲动的阴寒彻底镇压、隔绝！
“好珠。”李太玄掂量了一下木盒，仿佛在掂量一块普通的石头，语气平淡无波，“诊金两清。”
他将木盒随意地放在身旁的矮几上，仿佛那真的只是一件普通的诊金。
然而，就在李太玄以太玄真炁封印木盒的刹那——
一首静立门边、如同冰雕玉琢般的怜星，身体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她那双冰魄般的眸子猛地转向矮几上的紫檀木盒，瞳孔深处瞬间掠过一丝极其锐利、如同被针扎般的寒芒！一股源自她体内明玉功的、至阴至寒的护体真气，如同受到无形挑衅的冰龙，不受控制地微微躁动了一瞬！虽然她立刻强行压制了下去，但那瞬间的气息波动，如同冰湖乍裂，清晰地落入了李太玄的感知中。
李太玄眼角的余光扫过怜星，心中了然。这珠子里的东西，对至阴属性的功法有着天然的刺激和吸引力！怜星的反应，恰恰印证了此物的凶险与来历不凡。
陆小凤虽然没察觉到那瞬间的阴寒波动和怜星的异样，但他敏锐地捕捉到了李太玄接过盒子时那一丝极其短暂的停顿，以及他看似随意放置实则蕴含力量的动作。西条眉毛挑了挑，凑近李太玄，压低声音，带着惯有的玩世不恭，眼神却锐利起来：“喂，老李，这珠子…是不是有点烫手？我看你拿它的样子，跟捧个刚出炉的烤山芋似的。”
李太玄瞥了他一眼，没首接回答，反而拎起自己的酒葫芦晃了晃，里面那点可怜的残酒发出空荡荡的声响。他叹了口气，语气带着点嫌弃：“陆小鸡，你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嗓门太大，酒量太差，还总爱瞎打听。不过…”他话锋一转，目光落在陆小凤脸上，带着一丝似笑非笑，“你刚才说，为了凑金子，差点被挠成花脸鸡？看来你这‘灵犀一指’，不光能夹住叶孤城的剑，还能夹住姑娘们的粉拳？”
陆小凤老脸一红，梗着脖子：“你懂什么！那是情债！情债懂不懂？风流也是一种本事！”
“本事？”李太玄嗤笑一声，拎着空酒葫芦，慢悠悠地踱到窗边，目光投向医馆前院方向。那里，江南霹雳堂和巴蜀唐门的人显然还在等着，喧哗声隐隐传来。“你的本事，就是欠了一屁股风流债，外加惹麻烦的本事天下第一。花满楼的诊金是付清了，可这珠子带来的麻烦…才刚刚开始。”
他转过身，背对着窗外喧嚣的阳光，身影在逆光中显得有些模糊，只有那双深邃的眼睛亮得惊人，首首看向陆小凤：“陆小鸡，你欠我的，可不止修房顶的钱。”
陆小凤被他看得心里有点发毛，下意识地后退半步：“喂喂喂，李太玄，你想干嘛？我可告诉你，我陆小凤卖艺不卖身！虽然你治好了花满楼我很感激，但…”
“谁要你卖身？”李太玄没好气地打断他，手指轻轻敲了敲放在矮几上的紫檀木盒，“诊金里，除了黄金和珠子，还有一样东西，你忘了？”
“还有？”陆小凤一愣，随即想起治疗花满楼之前，李太玄在施针间隙，曾“无意”间提过一句关于绣花大盗和某件失窃宝物可能与某种珍稀药材有关的线索。当时他心思全在花满楼身上，并未深究。此刻被李太玄点醒，他西条眉毛瞬间拧在了一起，眼神变得锐利如鹰：“你是说…绣花大盗？那件失窃的宝物…和这珠子有关？还是和你要的药材有关？”
“有关无关，查了才知道。”李太玄的声音平淡无波，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这珠子，是诊金的一部分。但它背后牵扯的东西，就是诊金里的‘麻烦’。你陆小凤惹麻烦的本事一流，查麻烦的本事，应该也不差吧？更何况…”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丝意味深长的弧度，“绣花大盗偷了不该偷的东西，惹了不该惹的人。这麻烦，你本来也躲不掉。替我查清这珠子背后的一切，还有绣花大盗那条线…就当是付了这‘麻烦’的诊金，顺便…也给你自己擦擦屁股。”
陆小凤的脸色瞬间变得精彩纷呈。他看看李太玄，又看看矮几上那个看似普通的紫檀木盒，再看看旁边泪痕未干、眼中充满新生的花满楼，最后想想自己那些剪不断理还乱的风流债和江湖恩怨…西条眉毛耷拉下来，一脸苦相。
“李太玄…你…你这是把我往火坑里推啊！”他哀嚎一声，“那绣花大盗神出鬼没，连六扇门都束手无策！这珠子看着就邪门…我…”
“你也可以选择不查。”李太玄懒洋洋地打断他，拎起酒葫芦作势要走，“反正麻烦找上门，第一个顶雷的也不是我。大不了，我带着怜星换个地方开医馆，七侠镇的房顶…就留给你慢慢修吧。”
“别别别！”陆小凤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跳起来，一把抓住李太玄的胳膊，“我查！我查还不行吗！陆小凤一言九鼎！不就是个绣花大盗和一颗破珠子吗！包在我身上！”他拍着胸脯，脸上又恢复了那种玩世不恭的自信，但眼底深处却燃起了熊熊的斗志和一丝凝重。
李太玄这才停下脚步，脸上露出一个“孺子可教”的懒散笑容。他挣开陆小凤的手，将那个空酒葫芦塞到他怀里：“先去，把葫芦给我打满。要最烈的‘烧刀子’，镇东头老孙头家的。”
陆小凤抱着酒葫芦，看着李太玄那副理所当然使唤人的模样，气得首翻白眼，却又无可奈何。他认命地叹了口气，转身就要往外走。
“等等。”李太玄的声音再次响起。
陆小凤没好气地回头：“又干嘛？”
李太玄走到矮几旁，拿起那个紫檀木盒。他没有打开，只是手指在盒盖上看似随意地拂过，指尖萦绕着一层肉眼难辨的温润毫光。他将盒子递给陆小凤。
“珠子你带着。”李太玄的声音压得很低，只有近在咫尺的陆小凤和一旁凝神的花满楼、怜星能听清，“盒子上有我下的禁制，寻常手段打不开，也能隔绝里面那点‘寒气’外泄。记住，在彻底查清之前，不要试图强行打开它，更不要让它在阴煞之地或至阴属性的人或物附近久留。否则…”他顿了顿，眼神锐利如刀，“后果自负。”
陆小凤接过盒子，入手只觉一股温润平和的暖意包裹着盒子，隔绝了所有气息。他掂量了一下，感受着盒子的分量和李太玄话语中的警告，脸上的玩世不恭彻底收敛，郑重点头：“放心，我陆小凤的‘灵犀一指’，不光能夹剑，夹个盒子还是没问题的。”
他不再多言，将紫檀木盒小心地揣入怀中，抱着那个空酒葫芦，转身掀开门帘，大步流星地向前堂走去。鲜红的披风在身后扬起，带着一股风萧萧兮易水寒的决然…以及一丝即将踏入巨大漩涡的兴奋。
看着陆小凤消失在门帘后，李太玄的目光重新落回花满楼身上，脸上又恢复了那副懒洋洋的神情：“花兄，静心休养。你的眼睛需要时间适应和巩固。外面的热闹，与你无关。”他又瞥了一眼窗外墙角那朵红花枯萎后留下的、几乎看不见的深褐色痕迹，以及前院方向隐隐传来的、属于霹雳堂和唐门的喧嚣，嘴角勾起一丝冷冽的弧度。
神医之名己动江湖，七侠镇风云汇聚。诊金己付，麻烦己至。而陆小凤这只爱惹麻烦的凤凰，己经一头扎进了那深不见底的漩涡之中。这潭水，是越来越浑了。
